★★★《 我的孪生弟弟是MB 》续集(全) 作者: yipinsh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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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3014 | 回复57 | 2007-1-27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孪生弟弟是MB》续集之《洛阳晚安》
    前情回顾:《我的孪生弟弟是MB》已经结束。两条线索讲我和孪生弟弟亚宁所发生的事。一个是天生爱着哥哥的亚宁作MB的经历和挣扎,另一个是不是G的哥哥逐步成为G的过程。也许,有些事情是很早以前就注定好了的,就等你一步步来兑现。不管怎样的生活和情感,都应该得到社会的承认和尊重,大家应该平等而友好地相处,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健康、快乐、幸福。

    玉宁和雷子那么深的眷恋和依偎,却抵不过世俗的流言蜚语。彼此为了呵护对方而放手。到底是成全还是伤害,玉宁不知道,雷子不知道。但他们以为他们这样对方可以更快乐。玉宁被世事逼成了G,却没能和深爱的雷子在一起。这样揪心的结局。

    我问雷子,到底什么样的结局最好。雷子说请你阳光,给大家一点作G的信心。那好,我不妨说最终的结局是这样的。雷子和玉宁假模假样要避开世俗而分手,但最终谁也没有离开谁,在玉宁再一次受伤,雷子终于耐不住煎熬的心疼,在校园里的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紧紧抱住玉宁,说:

    “从今以后,没人再能让我放弃你。”

    写到这里,我憋屈的心才舒缓一点。一路悲剧下来,也该有一点美满上场了。

    详见《我的孪生弟弟是MB》续集之《洛阳晚安》。关注玉宁和雷子的朋友,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注,也请继续关注我们的爱情。我们都一样肆意而纠缠的爱情。

    我们的爱情,不比任何人的少。所以,不要鄙视G的情感。这就是我所要宣扬的。

    祝大家都能有一份美满的爱情。都能健康、快乐、幸福地享受生活。谢谢你们的关注。谢谢。
taiwan | 2007-1-27 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1)
  
    昨

    昨天像荒芜城堡的野蔷薇

    繁华而寂寞地

    蔓延满了每一个角落,

    纷纷扰扰地绽放着鲜艳的忧伤。

    一页一页的花瓣上

    往事密密麻麻

    如倾如诉

    仲春的一个雨夜,我躺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和一个叫佳乐的男孩子同眠。

    雨水在窗外落成瀑布的声响,是最催眠的柔软声色。房间昏暗而暧昧,木的桦地板散发着淡黄的幽香,猩红色的窗帘低低垂着。床头灯开着,是淡淡的乳白,一圈光晕,小小的,柔柔的。

    我作梦了。梦到了我认识的、爱过的、恨过的、过往过的所有的漂亮男孩子。

    我看到了亚宁,他盛装华服,却那么落寞,一个人低着头在血色玫瑰铺成的地毯上慢慢走,一个人走向空旷的教堂。他似乎要去赴一个婚礼,没有新郎,没有新娘,有的只是他自己。他始终不抬头,不给我看他额头上的烟花烫,不给我看他忧郁的眼神,他只是小声自言自语说哥,我不恨你的,我不恨你,真的,真的。

    然后我看到了阿威。阿威在车窗外跟着开动了的列车狂奔,张牙舞爪地冲我喊叫怒骂,然后身子往开动了地列车上一靠,窗玻璃上便溅满了他星星点点的鲜血。像珊瑚珠,或者愤怒的火星。阿威温柔着生活,却鸿烈着死去。他在他有生的每一天,对我和亚宁都是那么地温柔体贴,但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他是那么恨我入骨,他恨我夺去他和亚宁最后的幸福。

    安安的脸庞渐渐浮现了。这个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一个倾国倾城的男人。他完美的脸庞,和磁磁的温柔的声音。他还是那么轻笑着,高贵华丽。他始终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我也笑了,笑着笑着便那么心酸。我抬头告诉他:安安,为了你我可以留在北京,我可以。他一如既往地轻笑了,表情那么满足。忽然一阵煤气爆炸的声音,安安的面孔便骤然消失了,连一丝的痕迹都不留下。

    江哥,这个绝色却又阴邪的男子。他坐在桥头昏暗的车里,脸上不再那么邪邪地笑,却是满脸的忧伤。他轻声说玉宁,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清纯,像刚出道时的我。我不想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我被安安踢了一脚下身,我已经废了。但是我就是要你知道,我是多么在乎你,甚至可以生命。这时,江哥车子的后面快速冲来一辆大奔,开足马力地朝江哥撞去。江哥的车子落下桥去。水光和黑暗衍生。

    然后我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接着是一张阳光的脸庞。是周扬,是周扬这小子。他漂亮的长碎发,他漂亮的细眼睛,他漂亮的紧身牛仔裤,他漂亮的单肩包。他站在火车的人流中,他这是放寒假了要回家吗?我喊他他却听不到,他在开心地和身边的几个人说话。这时的他应该是还没有认识我时的他,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快活,时不时和身边一个脸庞黑黑的个子高高的男孩子撒娇,满脸的娇嗔。

    周扬身边的男孩子听见我的喊声,就警惕地转过头来。我看到了那张黝黑的脸。是雷子。雷子似乎没有看到我,他还沉浸在和周扬打闹玩笑之中,他的笑还在脸上保留着,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绽放着一双深深的酒窝。也许,如果没有遇上我,他们会一直这样快活,可是他们这样的快活被剥夺了。我知道是因为我,因此,在他们边说边笑地远去时,我没有勇气再去喊他们。因为我真的希望他们可以永远这么快乐啊。

    然后我看到天地间一片昏暗。下着大雨,雨水连接着天和地。相国寺的花雨斋前,沉静的秋明立在雨里,一身白衣。他在静静看着斋房前那株古柳,风雨中的柳干上,悬挂着一条破旧的黄绫带。那是秋明许的愿。他看着,雨水顺脸流着,他抬头看着古柳枝说玉宁,我要走了,去峨眉山挂单。没有人回应他,他的柔和的脸上挂满了淡淡的忧伤。这个遁入空门的人,却还是没能逃脱过他的“宿”——一个关于G的诅咒。我仿佛又看到秋明和四五个僧人在机场正要登机,我喊秋明不要啊不要,但他却没能听见。然后,升空的银色飞机,在云层间轰然爆成火球,那么艳烈的光色,发出雷鸣般的一声巨响——轰隆!

    我一惊,便从梦中“咯噔”一下醒来。

    怎么了玉宁。一个磁磁的声音在我身边问。接着,一只带着素银圈戒指的手搭在我胸脯上:作噩梦了?心跳这么厉害!

    我回头,看了看他:

    佳乐,你相信一个关于G的诅咒吗?

    漂亮的佳乐就赤裸着身子爬起来,笑着趴到我胸口上,伸手刮我鼻子:傻小子,又乱想什么呢,什么诅咒不诅咒的,我看是你自己想多了才是。

    我盯着他的眼睛:佳乐,我又梦到他们了,我又看到了他们的宿!逃不开的宿!

    佳乐就不笑了,默默爬起来坐到床边去。他从床头柜里摸出烟点了一支,一言不发地默默吞吐。过了半支烟的时光,他才轻轻说:玉宁,别乱想了,你看我们现在过得不是好好的么,你怎么总是担心那样的宿命会加我我们身上!我们相爱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没理由担当那么重的诅咒啊!亚宁和周扬他们,也许只是命运凑巧罢了,没有什么真正的诅咒。

    他见仍然难以说服我,便掐灭烟头,摁到床头的烟灰缸里去。然后倚在床头,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胸脯上。在昏昏的床头灯下,我仰脸看着他轮廓深深的脸。他皱了皱眉,说,玉宁,我讲个故事给你听罢。

    我的头停靠在他胸脯上,听着他的心跳,那心跳缓慢而沉静。他抬头看着天花板,我仰着脸,看着他尖尖的下巴的轮廓,和鼓鼓的喉结。

    从前,他说:在秦皇岛,有一个孩子,在他九岁的时候,妈妈背叛了爸爸,在外边和别的男人好了。爸爸愤怒之下,就用腰带当着那个孩子的面把妈妈活活勒死了。然后爸爸抱着那个吓傻了的孩子,在半夜里跑到铁道上,当火车过来时,爸爸抱着他向车轨跑去。但是爸爸一个摔倒,那个孩子给远远甩开,爸爸却将身子横在了火车之下。

    佳乐依旧仰着脸,看着那片天花板,语气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他的故事。仿佛那是一个与他毫无相干的事情。

    后来呢,我问。

    他平静地说:后来,那个孩子进了孤儿院。

    再后来呢,我又问。

    佳了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再后来后他逃出了孤儿院。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说:当你在一个没有人爱你的地方,你也想逃开,就这么简单。你不知道那个孤儿院,一个冷漠的尖酸的女院长,几个六十多岁死气沉沉的老保育员。每天里,那个孩子除了和其他孩子一起糊纸盒外,没有任何自由,更没有谁来和他说心里话。自从看到爸爸杀害妈妈之后,那个孩子就那么渴望一种永不背叛的、结结实实的爱。但是,在那个冷冰冰的孤儿院里面根本没有这种爱。所以,不久,他就逃了出来。

    他到社会上,和其他的乞儿一样流浪,拾荒,打架,行骗,偷东西。后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碰上了一个在酒吧驻唱的歌手。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个孩子跟着歌手学了打架子鼓和贝司,慢慢地那个孩子就摈弃了流浪的生涯,也加入到了酒吧乐队之中。

    歌手对那个孩子照顾有加,吃住都在一起。那个孩子第一次感觉到有人那么爱他。所以,当那个歌手告诉他自己是G时,那个孩子就毫不犹豫作了他的BF。就这样,那个孩子和歌手同住了五年。后来,歌手爱上另外一个比那个孩子更有才华更漂亮的男孩,于是,那个孩子就离开了,又开始一个人四处流浪。他知道,歌手对自己的爱还不是自己希望的永不背叛的爱。因为歌手的背叛。这是他所厌恶的。

    那个孩子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另一个城市到另另一个城市,不停地流浪着。他到各个酒吧驻唱或者客串演出。他知道,自己这样四处地走,只是想寻觅到属于自己那一份真正地爱情,永远不会背叛的爱情,一份结结实实的爱情。

    后来他到达了一个叫做洛阳的城市。在他二十四岁生日前一个晚上他在酒吧打鼓,一个醉了酒的陌生而漂亮的男孩子抱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留在了这里。他就决定不再走了,因为,他觉得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情。

    最让他感动的是,那个陌生的男孩子陪他度过了二十四岁的生日。你知道么,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陪着他过生日的。

    说完,佳乐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就在昏暗中静静地看着我,一双细细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佳乐,那个故事里的孩子,叫做佳乐,对吗?

    佳乐侧过脸来轻轻咬我的手指,点了点头。

    我看着这个年轻而成熟的男子,看着他信任而漂亮的目光,看着他眉心醒目的黑痣,我还记得认识佳乐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是两个月前。寒假开学时。我和雷子已经分手了。是雷子提出来的。他说他不能和我作那种关系,他说我们只能是兄弟。

    但是我是那么爱雷子。当我三番两次暗示雷子回到我身边来,而雷子却置若罔闻。我就不明白,雷子既然能巴巴地从中国人大退学回来陪我考到这个学校,既然能和我一起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为什么就不敢和我好好爱一场?!我那么烦闷,就在一个周末,独自跑到全市唯一的一个G吧“尽情吧”里喝闷酒。喝得醉了,打电话让雷子来接我回去。

    雷子来了,我大着舌头对雷子说: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好,你不要我,我就找人去!

    雷子从地上把我拖起来:玉宁,咱回去吧,你喝多了!

    不走!我挣起来,随手一指乐队台上正在打架子鼓的那个男孩子:你不要我,我今晚就跟他走!

    你试试!雷子有点火。

    试试就试试!我甩开雷子,摇摆着朝那个乐队台去。走到架子鼓手背后,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就一把抱住,喷他一脖子的酒气。我乜斜着惺忪的醉眼挑衅雷子,雷子就“哼”了一声,狠狠摔了一下酒吧的玻璃门走掉了。我这里则是一个趔趄,软软瘫睡到架子鼓手怀里去了。

    那个架子鼓手,就是佳乐。

   
taiwan | 2007-1-27 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2)

 事情的后来是,在一个下午,等我清醒了,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宽敞漂亮的房子里。宽大的落地窗上,猩红色的帐子高高吊着,米黄色的桦木地板明亮而干净。我躺着的是一张宽大的床,床头镶着清亮的床头镜。床头柜上,整齐地码着几本杂志。

    一个裹着淡灰色睡袍的男子,背对着我,静静地坐在落地窗前拨弄一把木吉他。只见他左手在吉他品柱上游走,右手虚拟地拨弦,却没有发出声响,只是轻轻的滑弦的擦擦声。

    这是哪里?我头痛难忍,强坐起来问。

    那个男子听到声音,转过头。那是一张我没有见过的漂亮的脸。我想,用怎样褒义的词来形容那张脸都不过分,因为那张脸,真的极其漂亮。面庞是那种近乎漫画中美男子的脸庞,消瘦而精神,下巴尖尖;五官整齐,轮廓那么深,线条那么清晰可辨,像台湾综艺节目里经常出现的漂亮的高山族男孩子。最别致的是,他眉心一颗天生的黑痣,米粒般大小,将他一张脸衬托得更如画里的人儿似。

    你终于醒啦,都快睡一天一夜了。他笑着说。然后他放下手里的吉他和谱子,拉了拉睡袍,赤脚走过来。他倒了杯水递给我:昨天你喝得醉了,你朋友走了,我就带了你回来。

    我没有接他的水杯,因为我发现我赤身裸体地躺在被窝里,我的衣服连同内裤都不翼而飞了。我紧张地盯着他。

    他显然十分明白,就放下水杯,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雪白色睡袍放到床头:昨天晚上你吐了,衣服脏掉了,我帮你洗了晾在洗手间里还没有干。你如果不急着走,就在这里玩玩;如果要走,可以先穿我的衣服回去。

    说着,转身又回到窗前,重新抱起吉他。这次却不再是虚拟拨弦了,他手指灵活地在六根弦上跳跃,一阵略略伤感的调子和弦在房间里飘荡。他默默看着窗外,低着嗓子轻轻和唱着,听上去磁磁的,间或稍稍沙哑着,却那么动听:

    “许多夜夜晚我已无法入睡,闭上眼睛我会看到疼痛。无论让自己疲惫还是麻醉,总会掉进迷茫深处。我的爱总是时有时无,我的感觉越来越模糊,此刻我已陷入深深恍惚,忽然一首歌从天台传出。那歌声让我流泪,那歌声把我唤醒,歌里唱着,伤心的人不要哭,因为我们都一样生来孤独,用你的微笑面对每一次心碎,因为我们生来孤独。”

    “……伤心的人不要哭,因为我们都一样生来孤独,用你的微笑面对每一次心碎,因为我们生来孤独,因为我们生来孤独,因为我们生来孤独……”

    他反复唱着这几句,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吉他和弦也停止了。他仍是背对着我,看着窗外。

    我穿好了睡袍,下了床,到柜子那里随意取了几件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在柜子里摆放得很整齐,柜子里放着柠檬的固体空气清新剂,满是忧郁的柠檬味道。

    我说我要回去了,今天周日,晚上班里有团课。先穿你衣服了,以后再来还你。

    他头也不回:随意吧,对了,床头有未拆封的内裤,和新的袜子。

    我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暖暖的东西来。

    我看着他背影,他已经不再弹奏,只是静静坐着。

    对了,他忽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不走,陪我一起度过么?

    我要回去上团课的,我说。他便那么失望,垂着肩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忙转移话题:我叫玉宁,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佳乐。他说。

    我穿好了衣服。他的衣服对我来说有点大,却还凑合。我站到他身后,问了一直最想问的一句很猪八戒的话:昨天晚上你睡在哪里?

    佳乐显然很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回头来,我看到他眉心的黑痣那么明显。他笑了笑:你在床上睡,我在沙发(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违规词)上。玉宁,你放心,我并没有欺负你。

    晚上班级团课结束,已经是九点了。我急急忙忙跑出去。雷子追到门口拉住我:你又要去酒吧么,明天还有课!

    我没有回答,却挣脱了。他看着我穿着的陌生的衣服,不言语了,任我飞奔下楼。

    我打车,拎着临时买来的蛋糕敲开了佳乐的房门。佳乐那张完美的脸露出来,我看到了他深深的五官轮廓,看到了他眉心的黑痣,也看到了他复杂的表情:你又回来了?

    生日快乐,我说:回来和你一起过生日啊,生日快乐!

    佳乐的眼睛里闪烁出熠熠的水光。

    我敢肯定,周日晚上那个生日,是他最快乐的生日。因为,他那晚对着蛋糕和蜡烛是那么兴奋,像一个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一般。他反反复复地用塑料的蛋糕刀子拨弄蛋糕上面的奶油花朵,得意忘形地抓着小蜡烛满屋子跑,直到我要往蛋糕上插蜡烛了还逮不住他。末了,让他许愿,他却呆呆地怔了一会儿,忽然一口气把蜡烛吹灭,然后孩子般抱着蛋糕在卧室和客厅里来回跑。

    吃蛋糕那会儿,吃着吃着他便不老实了。我都没注意呢,给他抹了一个大花脸。我也不示弱,追着他抹,他护脸,我便抹他他手臂脖子和任何一处裸露的地方,直到他大喊饶命。最后闹得够了,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佳乐便说,回不去了,住这里吧,你先去洗澡,我收拾东西。

    当我在盥洗室冲澡时,佳乐却悄没声息地进了来,从后面将我紧紧抱住。我能感觉到他是赤裸着身子。一刹间,只有淋浴花洒里的水落到地上的声音,两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好阵子,我才反应过来:佳乐,放开我,我们还是陌生人,这样不好。

    佳乐却不放开,他梦呓似将脸贴到我背上小声说:

    玉宁,我喜欢你。

    也许就因为佳乐那一句话,我便留在了佳乐这里。从过生日的那个周日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我都和佳乐在一起。白天我去上课,晚上就过来,要么和他一起去酒吧,要么两个人就在家里玩闹。然后就会相拥而眠,就像现在这样,一张床,一条被子,两个人的幸福。

    回忆结束,屋子里还是昏暗而且暧昧着。外头的春雨还在下着,间或有隐隐的闪电和雷声在窗帘的那边。

    佳乐讲完了他的故事倚在床头,我枕着他的胸口,谁也不说话。我忽然想起他过生日那天许愿的时候的情景来。那时,我让他许愿,他却对着蜡烛发呆,然后就吹灭了蜡烛。我便用手扳住他的脖子,问:佳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次过生日,你许的什么愿望!

    佳乐低头又看了看我,嘴角略过一丝复杂的微笑:不告诉你。

    人家想知道,你不告诉我,我可要动家法啦。说着呵他痒。

    佳乐丢开我开始满床乱逃,他是最怕痒的。一不小心,他“咕咚”一下就滚落到地上去了,脑袋结结实实地在床框上撞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心疼地跳下来拉他,不想他一翻身,把我压在了冰冷冷的地板上。他鼻尖对着我的鼻尖,呼吸浊重地说: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就是,求上苍把你赐给我。
taiwan | 2007-1-27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1)

  透明翅膀

    忧伤洗劫过记忆

    只剩黏附在玻璃翅膀上的

    点点血光。

    再不去飞翔。

    为了你甘愿

    从此留恋四月的人间

    从此放弃流浪的天堂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这个浪子一般的佳乐了。喜欢他在酒吧时的疯狂,喜欢他在家里时的安静,喜欢他唱歌时轻皱的眉头,喜欢他沉睡时上翘的嘴角,喜欢他人多时的幽默风趣,喜欢他孤独时的轻拢慢捻。

    或许我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是那么快就遗忘了和我经历过那么多生死以及风雨的雷子。在我认识佳乐的这两个月里,我的日子过得彻底失去了雷子。白天上课,课堂上和雷子远远隔开,下了课马上打车去佳乐那里,不给雷子一点接触的机会。

    我不知道雷子有没有后悔他自己提出分手的决定,只是我可以看出来,他是那么想和我说点什么。但是好几次,我都鬼使神差地冷颜从他身边擦过,使得他怔怔愣着看我走远。

    四月一号愚人节。

    上午课堂上,对于那个漂亮的女老师讲的作物栽培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见了佳乐该怎样戏弄他。我决定要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把这小子耍得团团转,才不枉每年一次的愚人节。

    趴在桌子上良久,琢磨着下课时间快到了,忽然妙计横生。摸出手机给佳乐发信息,说佳乐你快过来,我在阶梯教室崴了脚,人都下课走了没人管我了。

    佳乐的信息马上回信息说你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哈哈。成功。这笨小子,我就等着看着家伙慌里慌张的模样吧。

    下课之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还待在教室里等佳乐。这时,我发现教室里空荡荡得只剩两个人。我和雷子。

    我回头,看到他站在我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一刹间那么尴尬。我站起来拎着背包就走,却给他一把拉住:玉宁!

    作什么。我看着窗外,甩开他的手。

    玉宁,你还要去那个人那里么?!他盯着我。

    你管不到。我爱喜欢谁便喜欢谁,爱和谁住便和谁住!我针锋相对。

    你变了,你现在怎么这样?雷子不可思议地说。

    我怎么了,我这样还不都是你逼的!你说我们在一起不好好的么,都是你要分开分开!现在我们分开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便了,你又来管我作什么!我扭过头,狠狠也盯住他。

    雷子给我的眼睛盯得有点无措,他抿了抿唇,露出深深的两个酒窝。他低了低头,轻声说:玉宁,咱今天不说这个了,我们可不可以不吵架!我只想告诉你,今天是扬扬和月芽的忌日,我想我们应该缅怀一下他们。

    我一震!四月一号!去年这个时候,扬扬永远闭上了他漂亮的眼睛,月芽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跌倒被倾轧。刹时,一种久违的血红色弥漫了心脏,那么揪心得疼痛。所有被遗忘的记忆都慢慢忧伤地浮现出来,把现在手心里渺小的幸福都淹没了。

    我看着夕阳从窗子里穿进来洒在雷子黝黑的脸上,是记忆的颜色。那么缤纷斑斓。我从雷子水汪汪的眼睛里看到我的泪水默默从眼眶出来,顺脸颊流到下巴。雷子也流泪了。

    不要和我提这个,不要提了,你嫌我还不够痛苦么?!我冲雷子喊,然后抓起书包往外面跑。雷子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狠狠一掣,把我拉进他怀里,他滚烫的脸紧紧贴在我脖子里:玉宁!玉宁!你回来吧,我想你!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是你赶我离开。我说着,泪水不住淌下。

    玉宁!这时,门外一个磁磁的声音喊:你他妈作什么,放开玉宁!

    我和雷子同时往外边看,那是一堵高高的身板,清瘦的脸庞。长眉紧蹙,眉心一颗醒目的黑痣。

    是佳乐!

    雷子却不放开,他冷冷笑了:你是谁?!

    佳乐看了看和自己一般身高的雷子:管我是谁,你给我放手!

    雷子轻蔑地看着佳乐,却不放手。我狠命掣开他的手,拔脚往门外走去,背包也不要了的。忽然我听到背后一声闷哼,等我回头,我看到佳乐攥着拳头站在那里,雷子倒在地上。但是雷子马上跳起来,反手一拳又把佳乐打了个趔趄,佳乐捂住脸,有暗红的血从他手指缝里慢慢渗出来。

    雷子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抓住佳乐后心一甩,要把佳乐甩到地上。佳乐却倒在桌子上,雷子便一脚踹到佳乐身上,桌子便如多诺米骨牌一般哗啦啦倒了一大片。教室里顿时一片狼籍。佳乐也马上起来,同雷子旗鼓相当地野蛮拳殴,仿佛两只原始的兽。一个拎着簸箕和笤帚的保洁员在门外探了下头,马上又缩回去。

    别打了!我拉住雷子。佳乐一个没收好手,竟然一拳结结实实打在我脸上,直打得我满脸金星乱晃。我闻到了自己的鼻血味。

    雷子怔了一怔,佳乐也吓了一跳。

    别打了,我捂住鼻子:佳乐,咱走吧。

    佳乐便从我背包里取出面巾纸,给我擦拭干净了,又自己擦拭了,才忿忿地一手抓起背包一手拉着我往门外走去。我回头看见雷子一个人攥着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满脸的失落和哀伤。忽然他腿一软,重重坐倒在那片倒塌的桌凳上。

    从学校回来的佳乐,同往常大是不同。以往回到他的家里,他都是和我说话轻声慢气,生怕说话的口风大了把我吹跑了似。但是今天,他却有点迥异。他一回家,就褪去衣服,赤精条条地往盥洗室而去,把玻璃门重重一摔!

    他洗澡的水声很大。像把瀑布搬了进来。忽然他在里面喊,玉宁你过来。

    我在门口探了探脑袋:作什么!

    他一把把我拉进来,我顿时穿着衣服给淋浴浇了个落汤淋漓。

    干什么,我推开他:神经病!

    他却死死拽着我的衣襟,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问:玉宁,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人,那个人他是不是雷子,你给我说。

    我看着近乎疯狂的佳乐,点了点头:他是雷子。

    我对佳乐,什么都告诉了他。包括亚宁的事情,周扬的事情,秋明的事情,但是却有意地从情节里把雷子的事情都略去了。因为佳乐是个猜疑心很重的人,我只是怕他多心。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雷子的名字,而且,他仿佛知道我和雷子的所有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隐瞒什么,坦然地对赤身站在淋浴中的佳乐说:是的,他是雷子,他是我爱过的雷子。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况且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我们的极限也就是拥抱一下,既然我和你好,也就不再欺骗你。但是这些,你爱信不信,你若信得过我,我便从前待你怎样,以后还待你怎样,你若信不过我,我马上走人,再不回来!

    佳乐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喃喃道:你要走?你要走?我就知道你早晚会走的,你很渴望走是不是,我就知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不会背叛的爱情。你和我妈妈一样,你背叛了爱情,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叛徒!

    我看着佳乐血红的眼睛,忽然就害怕起来。我记得佳乐给我讲过的,他的爸爸因为妈妈的背叛而把妈妈勒死了。我想现在激动的佳乐,也是和他爸爸一样心境的。在这个时候,解释不如不解释,我还是等他平静下来再说的好。于是我转身往盥洗室外面走,他却一把将我扯回来,紧紧抱在怀里,颤抖地问:玉宁,你会走开么,你会么?

    不会的,佳乐,我不会的。我轻抚他满是水的脊背。那么光滑,那么戚惶。

    他忽然如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如果你敢走开,我会杀了你的!

    我不会的。我安慰他。心中却猛得一凉。

    我没有想到,我在佳乐的心中,竟然占这么重要的位置,左右着他的喜怒哀乐,左右着他的情感和生活。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好,却取得了佳乐的这么重的信任和爱护。

    愚人节这天上午的佳乐,因为我真是失态到了极致。先是和雷子打架,又在我面前大哭大叫。但是,等他闹腾得累了,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他又恢复到在我面前一直安静而有礼貌的那个佳乐。中午他睡醒来,作了顿不错的饭菜,摆了四双碗筷。

    我坐在桌子前面,有点不解。佳乐就浅浅得笑了:忘记了?今天是你喜欢过的周扬和月芽妹子的忌日啊!

    谁告诉你的!我反问。

    你的事情我哪件不清楚啊,你了若指掌我敢和你作夫妻啊!他嬉皮笑脸。

    你这个特工,我笑骂他:你竟然敢暗地调查我!

    错了,他边给我盛饭,边正色地说:我没有调查你,一半是你告诉我的,一半是你说梦话说的。所以,你现在在我面前,没有一点的隐私,包括你和雷子。

    我忽然忍不住扑哧笑了。笑什么,他皱眉:都喷到菜上了,你这人!

    我笑到不能自已:我笑你和雷子打起架来怎么那么丑,一点武林高手的样子都没有。

    又不是比武!他白了我一眼,忽然严肃地说:不许你再提这件事儿!来,给周扬和月芽敬杯酒吧。说着,他端着红酒酒杯来到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洛阳城的高高矮矮的建筑,将酒轻轻淋在地毯上。

    我端着酒,看了看身边认真的佳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taiwan | 2007-1-27 16: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2)

    这个节日,真是疯狂得紧。我的手机频频收到朋友们各样整人的短信,什么你家里出事了赶紧往家里回电话,或者你女朋友出车祸了速来医院云云,无所不用其极。更有甚者,下午和佳乐去他工作的“尽情吧”时,碰上吉米,他说安红老板感冒得厉害,在楼上打点滴呢。为了表示关心,佳乐拉我去楼上安红卧室看望她,结果一推门,安红这老女人正和光头老洛在桌子上吭哧吭哧。搞得我和佳乐尴尬之极,马上冲下楼去扁吉米这厮,却再找不到他影子。

    我和佳乐为了防止再有此类伤天害理的损招伤害我们这种纯洁而且脆弱的心灵,决定对今天的任何事情都不再相信。哪怕中央电台说洛阳都特大地震我们也决定不再相信。

    但是,晚上六点的时候,当客人陆续来到酒吧,我忽然接到同学小胖的电话:玉宁,赶紧回来,雷子要出事了。

    我笑了笑:我今天够惨了,你就表再玩我了。

    说着我就要挂机,这个死胖子,明知道雷子是我软肋,偏偏拿雷子开我玩笑。

    玉宁!你敢挂一个试试!小胖在电话里听上去都快急了:我告诉你,雷子一个人在饭馆喝了一天的酒,喝得大醉,现在跑到六楼楼顶上去了,站在楼边上盯着下面发愣。怕吓着他出事,我们谁都不敢去拉他,你赶紧回来劝劝,看他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按说,今天是愚人节,我们不该相信任何消息,但是,这个消息是关于我的雷子的,由不得我不相信。愚人节也有真的事故发生啊,张国荣不就是在这天被报道坠楼的吗,当时谁也不相信,但后来这是真的。我怕我一个犹豫,也酿成这样后悔的结局来。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我都宁可相信它是真的。因为这是关乎我的雷子的。

    我对佳乐说,我要回学校。

    佳乐正给贝司定音,他头也不抬:雷子怎么了。

    我不能不说,佳乐真的能懂我一切的心思。我便直言告诉他小胖给我的消息。他说去吧,别真的出什么事情。然后,一个人往楼上去了。

    这个醋坛子!关键时候,还满能体谅我的。

    但是当我回到学校时,并没有在小胖说的那座教学楼上看到醉酒的雷子。我打电话问小胖雷子在哪里,不料小胖在里面哈哈一阵狂笑说玉宁,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啊,雷子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吗,只是他想你了让你回来呢。我们正在操场打球,你过来吧。

    我到操场那里,看到肥嘟嘟的小胖还正拿着手机和我说话,穿着暗红色运动服的雷子和另外几个专业里的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投三分。

    雷子显然看到了我,他丢开球,虎背熊腰地走过来:玉宁。

    是你让小胖骗我回来的是不是。我盯着他。

    雷子抿了抿唇,露出一双深深的酒窝。他看了看别处,说:是的,不过,你难道还不该回来吗?你已经在外头胡混了两个多月了,也该玩够了,你回来吧。

    我笑了笑,尖刻地回击:当初是谁让我走开的,现在我好不容易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了你又来搅局!

    你,雷子有点恼火,却隐忍不敢发:好,这么说吧,你和那些社会上的人打交道我不放心,你只会吃亏。玉宁,别怄气了,回来吧,咱们在校外租的房子我一直给你保留着,等你回来。

    回来?我冷笑了笑:我如果回来,你会怎样对待我呢?还仅仅是兄弟吗?

    难道作兄弟不好吗,为什么两个人好就非要作同性关系呢,难道作兄弟就没有那种感情深?他反问,语气开始有点急躁。

    好,很好,但是那种兄弟感情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个人好好爱我,不是多个兄弟!好了,是我不知足,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我要走了,以后各不干扰就是。我说着要走。

    你变了,你不再像玉宁,你怎么这么尖酸刻薄,这么歇斯底里。雷子盯着我。

    人都会变的,有时候是被逼的。我说着,转身走开。离开这个我从过去到现在也许直到将来都最爱的人。

    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酒吧,便给佳乐发短信打了声招呼回家了。

    这个家,是佳乐的家。是佳乐租的房子。房子位于市区里一个高层,装饰奢华,近乎宾馆。当然价格也是不菲。从房子的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半个洛阳城,从西到东像一条满身乌青色鳞片的蟒蛇。远处山峦绵延,洛水波光隐隐。

    我不知道佳乐到那里弄钱来付高得吓人的房租,佳乐总是要我不用操这个心,但是我知道他也没什么钱。因为,我知道,佳乐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交。

    我刚到家换上拖鞋,就听见门铃声。就知道是催房租的。因为这个家,除了房东,是鲜有人拜访的。开门一看,不出所料,精明的女房东进来夸夸这里漂亮夸夸那里漂亮,最后一摊牌,拿出房租单字水电单子等杂七杂八一大堆,算下来有一千五百块左右。

    放这里吧,我说:我没有钱,还得等他回来。

    饶是女房东巧舌如簧,也没能从我这里拿走一毛钱。因为我真的没有钱。我老家那边已经没有人,只有一个周副的儿子小刘哥哥每个月打给我四百块钱生活费,我的其他零花钱还都是花的雷子和佳乐的,更不要提给佳乐交这样高的房租了。

    女房东无计可试。正当她尖酸地说在一周之内交不上房租就要我们搬家时,佳乐忽然回来了。他看到女房东在,便勃然大怒冲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要房租和我要,你跟他要个什么劲。

    女房东他们似乎有过什么约定似,她便说好吧,来把这个月的先清了。

    佳乐说过几天我给你送过去,现在没那么多钱。要不这里有几百块你先拿去。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粉红色钞票递给房东,女房东放下单子便走了。

    我看着房东出去,才拉了拉余怒未消的佳乐说:佳乐,要不咱不住这么贵的房子了吧,咱也没有什么钱,这样太奢侈了。

    佳乐拉着我的手坐到窗前的沙发(违规词)上,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问:如果现在有一处豪宅和一处贫民窟,你愿意住哪里?!

    当然是豪宅!我说:不过,现在我们的经济实力……

    玉宁!他打断我的话:没有什么不过,你既然喜欢住豪宅,我就要给你这样的豪宅居住,不管我要多么努力才能满足你,我都会尽量努力,我不会委屈你。

    佳乐,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有点感动:佳乐,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们租民房也可以居住的!

    佳乐就笑了:傻了不是!你不应该这样问我!玉宁,你知道,你是让我真正感受到爱的人,我会豁出命去让你幸福。不要担心了,我会努力挣钱的,一定够我们花。

    那我要作点什么。我说。

    什么都不用,他笑着拧我鼻子:只要你能安心地作我老婆,我已经是很知足了,什么都不奢求你作,明白吗?

    恩,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深深的五官轮廓和眉心的黑痣。

    这天的事情还真叫多。刚应付了收房租的,佳乐脱了衣服说要和我在客厅里玩个新鲜的,忽然我的手机有电话进来,铃声狂响不止。佳乐刚把衣服褪完,赤条条地躺在沙发(违规词)上没好气地嚷挂电话挂电话。我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毛毛!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快言快语,一笑就眯起着眼的男孩子。他也曾经是大渔场的红牌。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那时花开》剧组,那时的他穿着时髦,头发上打着亮晶晶的发胶,像水晶粒。

    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在小玉被涛哥陷害时,还是他色诱了那个掌实权的王八蛋才把小玉营救出来。不过在后来我和亚宁那场被江哥搅了局的生日晚会后,他便回了宁夏老家,在一家电台作播音主持。他是我迄今为止我在北京认识的红牌中唯一一个能联系上的了。在后来我回开封后借钱填补周副贪污的被平姨带到国外的巨款时,我曾经向他借了五十万。他从没有向我催过款,他是个那么铁的哥们。

    毛毛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玉宁,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我说不知道。

    毛毛就笑了,字正腔圆地说:

    你信不信,我现在在洛阳!
taiwan | 2007-1-27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1)

    向上动

    我倾听着你翅膀挥动的声响

    用平静增添你

    离开我的勇气。

    放开你去追逐你的快乐

    哪怕到最后

    我的相思缠绕成茧

    把我永远僵封。

    只要你快乐,记住

    我就快乐

    等我挂了毛毛的电话,佳乐已经扫兴地重新穿好了衣服。他边换鞋子边说:如果你有事情你就去吧,我要回酒吧了,想和你高兴高兴你都这么忙!

    我说不是,那什么,毛毛来洛阳了。

    佳乐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毛毛?是不是你说过的在红叶影视把你当成亚宁的那个呀,他不是回宁夏了么?!

    是啊,我听他说他来洛阳是被邀请过来当什么超级偶像海选评委的。我说。

    什么?超级偶像评委?佳乐忽然眼睛发亮:他来当超级偶像评委?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他说着,也不急着回酒吧了,开始边搓手边在屋子里打转,显然在想什么事情。最后他一把把我抱起来放到沙发(违规词)上坐好,将我按着,盯着我的脸严肃地问:玉宁,你知道不知道超级偶像活动?!

    我说知道啊,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全国性质的全民作秀活动啊,听说跟超级女生和莱卡我型我秀差不多。

    是啊,佳乐又追道:那你知道万一能在超级偶像中胜出的话,我们能赚多少钱啊?!

    我一怔,看了看两眼放光的佳乐。佳乐就重重点了点头说玉宁,是的,我想去参加超级偶像,你让毛毛帮忙,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能赚不少钱,再也不用担心房租,再也不用为钱发愁,再也不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他盯着我:你说呢。

    我明白,他想让毛毛帮他参加选秀。我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佳乐,却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佳乐忽然大叫起来:为什么不让我去。

    他抓着我大摇,摇得我都快吐了。

    好吧,我抚摸着他的脸:佳乐,现在你没名气没有钱,但你是我的佳乐;如果一旦你名利双收,恐怕你再也不是我的佳乐了,你纵然再想回到我身边也不能了,因为,到时候连你都控制不住你自己。

    佳乐像被蜂蛰咬了似大叫一声:不会的,不会的,我说过永不背叛的我就不会,我只是想多赚钱养活我们啊,我错了吗,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好吧,我看着那么不甘心的佳乐:你去参加,毛毛肯定会帮你,但等你成名了,你要记得刚才你那句话。永不背叛。

    佳乐才破急为笑了,搂住我:好老婆,真知道体贴人,呵呵。

    我却高兴不起来。佳乐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他是架子鼓和贝司的行家,虽然他没上过多少学,却精通乐理知识。况且人长得帅气漂亮,符合当下的选秀审美风格,按理说不去参加选秀都可惜。但是,我却那么不愿意他去,因为,我不想要一个被名利缠身的遥不可及的明星佳乐,我只想要现在这个整天被人追讨房租却真实的佳乐。

    但是,佳乐决定要走这一步了,那么我只有尊重他。况且,他要成名赚钱也没什么错误啊。现在玩音乐玩艺术的,有几个不想出名的啊,都是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要往上挤。而佳乐,显然也不例外,既然现在他想参加,而且有毛毛作评委这样的优势,我还有什么理由拦阻他呢。我会尽力让毛毛帮他成功,哪怕他真的会在成名后背叛我。

    毕竟,他这一生,需要辉煌的。他从来都是一个不甘落寞的人。

    见到毛毛是在愚人节这天夜里的十点半。洛阳上海市场的欧罗吧咖啡厅。华灯灿烂,一排歌舞升平。

    我和佳乐在帅气高大的门童和彬彬有礼的侍生的逢迎中进去。我不得不承认,佳乐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贵族气。他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得那么得体又不失风度,像个真正的贵族,我难以想象从小就流浪的佳乐是怎样培养起这样矫人的贵族气的。

    一个帅帅的侍生在前面领着路。当佳乐衣履风流地转过包间的拐角时,我挽着他胳膊小声笑着问,佳乐,你满有贵族气质的哦!

    佳乐得意地笑笑,稍稍侧了侧脸,一脸狡黠:其实作贵族挺容易的,端着点架子就好了——你不知道,以前待我好的那个歌手,人家才是真正的贵族,他从小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易逑院铡5?撬?幌不犊菰锏钠椒采?睿?透鞲龉?宜拇ε茏帕骼耍?钡皆谇鼗实憾ň?——对了,那个歌手叫巴威克,英格兰子爵。

    英格兰人?我稍稍吃惊:原来他是个外国人啊!

    外国人怎么了?佳乐不无欣赏道:他是个真正的流浪歌手,人很帅气,也很有魅力。

    那你很沉湎他咯?!我歪头嘲讽:没想到你一直不肯给我讲的那个歌手,是你的英格兰情人!

    佳乐给气得笑了:别胡说了,现在我的情人是你,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提了,我只在乎现在,没有人能回到过去的,玉宁。

    我狠狠掐了他一下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来:发神经啊你,莫名其妙!

    谁让你隐瞒秘密不和我说呢,我恨恨道。佳乐一耸鼻子:你不也没和我说你的雷子么?!

    前面领路的帅帅的侍生回头来,怪怪地看我们一眼。

    这下,我和佳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这个醋坛子!我掂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笑骂道。忽然就想起来他为了我和雷子在教室里打架的事情来,忍不住扑哧又笑了出来。佳乐拧我耳朵,又指了指前面领路的侍生:别丢人了,再笑,跟个白痴似的。

    我这才强行不笑了。这时,那个侍生轻轻敲了下毛毛包间的门,等里面应允了之后,才轻轻推开,有礼貌地恭身道:二位请。言毕,等我们进去,他便掩门出去了。

    我和佳乐进去,看到包间内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两个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脸的乖戾,目光有点挑衅。另一个便是毛毛了。坐着的毛毛连忙站起来,我看见他剪着清爽的短发,笑着,两只眼睛眯起来像一双月牙。他头发上不再打着水晶粒似的发胶,穿着也不再时尚前卫,看上去像个普通的白领,再没有一点红牌的夺目光芒。

    毛毛最大的改变却是他的性子。他不再嘴八卦,不再逮着谁便和谁呱呱唧唧个没完。在我记忆里,毛毛的贫嘴是公认的,但是现在,他却不再那样,多了份沉闷。

    玉宁。毛毛拉住我手,简单地说:你们终于来了!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也站起来,毛毛连忙说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妻子咪咪,咪咪,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亚宁的双胞胎哥哥玉宁。

    咪咪无所谓地轻笑了笑:久闻。

    毛毛看了眼佳乐,又看了眼我,用眼色向我询问:雷子?

    哦不,我忙拉过佳乐:毛毛,这是佳乐。

    毛毛精明地打了个哈哈说,佳乐是吧,来来,坐,随便坐吧。

    我和佳乐便在毛毛和咪咪的对面沙发(违规词)上坐了。

    我和毛毛闲聊的不外乎是从北京回来后各自的情况。听他说,他的情况倒是不错,在宁夏一家大的电台作到了当家播音,娶了某商业大鳄的女儿咪咪为妻。另外,他主持的一个音乐节目在娱乐圈里很是叫响,他自己也被评为大陆十大资深乐评。

    混得不错嘛,我笑着打趣他:才短短一两年的工夫,就混到资深乐评了!

    毛毛也笑了:你就别拿我开心了,都尽量努力吧。对了,他看了眼佳乐忽然说:如果我没有看错,佳乐是搞音乐的吧!

    佳乐奇道:你怎么知道?!

    内行人都看得出来,毛毛说:潜意识里的东西,在气质上表现得出来,和旁人不一样。

    我接口:我正要和你说佳乐的事情,佳乐准备参加你参评的那个什么超级偶像,还请你鼎立相助哦;当然,佳乐是不会给你丢人的,他音乐底子非常好,从十五岁就开始跟着在酒吧乐队干,都八九年了。

    光有真本事还不行的。浓妆艳抹的咪咪忽然截口道:这年头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个周杰伦出不了名呢!所以光有才华还不行,还得有机会,有资金——这个最重要,没有钱包装不起来自己,什么都干不了!
taiwan | 2007-1-27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2)

    我看了看毛毛。毛毛点了点头:咪咪说得有道理啊!这个活动从海选开始,到赛区500强,再第二轮的前50强,再到20强,再到15强,再到赛区前10强。这一路走过来,从海选到送往全国总决赛之前,所有的服装费、车旅费、宣传费、食宿费等可都得自理的,直到进入前十强才有电台出钱承担。这点务必要有心理准备。

    那从海选到进入赛区前10强,大概得多少钱呢?佳乐急迫地问。

    毛毛想了想说:在超级女生选拔时,我一个朋友是花了差不多五万多块,我估计这个超级偶像也得这个数。

    我看到佳乐的脸,稍稍有点煞白了。他舔了舔嘴唇,有点神不守舍地说:哦,五万,哦。

    我在桌子下面轻轻握了握佳乐的手。佳乐看了看我。我知道佳乐这么为难,这个被别人追着讨房租的孩子,去哪里找钱参加这样一个高昂的选秀呢?再说,这个钱出去,即使进了全市前十强,有资格参加全国总决赛,那么最终的结果还不一定怎样呢,那么这个钱没准还就白花了呢。

    但是,这是佳乐的梦想啊。

    我强笑了笑,对毛毛说:你放心吧,钱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的,只要你在场子上能照顾点佳乐就好了。

    那没问题,毛毛爽快地说:我会在这里一直待到选拔出全市前十强,只要我在,我会尽量帮佳乐的。你放心吧玉宁,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那好吧,毛毛,要不我们先回啦,你们刚到洛阳,也早点休息,等赶明你们得着空了到我们家去坐坐,尝尝佳乐作的饭菜。我说。

    好说好说。毛毛站起来:那你们慢走,改天我有空了再给你们打电话。

    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咪咪忽然站了起来说:稍等一下。

    我和佳乐就站住了,彼此看了一眼,等她说话。毛毛看了她一眼,她却站起来从毛毛身边经过,到了门口和我们站到了一处。

    咪咪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玫瑰香水味道。那么冲。她在我和佳乐面前站定,扑闪了一下长长的假的睫毛说:玉宁,去年你从毛毛这里借走点钱是不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五十万。

    佳乐惊讶地望了我一眼。我苦笑了笑对佳乐说:是的,去年,周副贪污的那笔款子,被小刘哥哥的妈妈平姨带到新西兰去了,为了弥补那笔款,我向毛毛借了五十万的。

    毛毛见咪咪问那五十万的事情,忙过来扯她:谁让你提这个的,我当初是怎样给你说的!这个钱咱值当丢了,谁都不许提它!

    咪咪冷笑了一声:你是不让我提的,可我偏要提。你别忘了,你当初可是说把这五十万给我买跑车的,可你忽然把钱全部借给别人,连还都不让还,你这叫什么!

    毛毛低着嗓子道:有你吃有你穿有你用还不知足啊,还要什么跑车,你过得日子比人家好多了!

    咪咪不顾我和佳乐在场,尖眉一挑,厉声道:就你现在每月两千块钱的工资,再加上跑外场也不过四五千块,那才几个钱!连每个月我买化妆品都不够!我在没有嫁给你之前,零花钱可是这个数!

    佳乐看他们两个为我借钱的事情争吵,便推推我。我对毛毛说:毛毛,你不要吵咪咪了,她说得很对,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我会尽力去凑钱还你们,这个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毛毛看着我,眼睛有点红:玉宁,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连个家都没有,况且还在上学,并没有挣钱的路子,你暂时是还不起这个钱的。玉宁,你不要把这个事情放心上,我还是以前那句话,这个钱我给你,就没指望过你还我。

    他瞪了眼咪咪,然后又回头接着对我说:这个钱你可以还我,但不是现在。等将来你真正挣到钱了再还我我不会拒绝,但是现在你敢还我,咱们铁定了要断交。

    我看到毛毛眼中有明晃晃的泪水在晃动。

    咪咪冷“哼”了一声,侧身从我们身边擦过,出门去了。

    佳乐拽了下我的衣袖,轻声说:走吧玉宁,别哭了,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我强笑了笑说我没事佳乐,对了,毛毛,你赶紧去追一下咪咪吧,都半夜了,别让她一个女孩子在街上乱跑了,不安全。

    毛毛没做声,半晌,他才说:玉宁,明天上午约个时间吧,我想和你单独谈点事情。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对了,那谁,佳乐,选几首自己拿手的歌曲准备参赛吧,四月四号就海选开始了。

    佳乐点了点头,拉了我走出到廊子上。走廊幽暗,又那么长,那么曲折,像一段未知的路程。远远传来歌房里客人唱歌的声音,是汪峰的《飞得更高》。佳乐忽然就莫名地说了句:

    “玉宁,你让我选秀,即使我成名了也不会遗弃你。我要你知道,不管我飞多高,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仰头看了看佳乐。在幽暗的走廊光线里,他的眼睛那么亮晶晶。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出了欧罗吧咖啡厅,我们牵着手,在上海市场的步行街上慢慢走。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街上还很热闹。麦当劳附近摆着很多地摊,那些脸色市侩的小贩蹲在地上卖些假的玉戒指、假的古画之类东西。

    路过一家卖藏饰的精品店,店面很小也很肃穆。里面放着佛乐,门口点着一柱浓浓的藏香。墙壁上悬挂着作了旧的银耳钉、银手镯、银项链和狼牙手链等藏式饰品。那些银器凹纹里都是黑色的油烟,看上去古朴醇厚。更有的银器上刻着藏族密宗的咒语。

    一进去,满鼻浓香,佛乐缠身,脚下都轻浮起来。脸上长着暗褐色高原斑的藏族老板忙拿过一对银镯子,用夹杂着藏语味的汉话说:看看这个,从拉萨民间高价收购来,普天之下就这么一双,有高僧开过光的咒,货真价实的金刚伏魔圈。

    我不知道这样的伏魔圈的用处,据说可以辟邪,可以降心魔。我素来对这些冥冥中的东西比较兴奋,便饶有兴趣地看老板夸夸其谈。

    忽然,转到那边的佳乐指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副枯骨问:那是什么!

    我看那副枯骨。那是怎样的一副骨架啊!在镶着金边的黑色的壁毯上,嵌着长四尺余的巨鸟的骨,头爪翅膀俱全。周身骨头呈暗褐色,头高傲地仰着,爪子锋利地蜷曲,虽死犹威。最醒目的是在巨鸟的笼状的喉骨处,嵌着一枚乌油油的带着倒刺的箭头,像一道生死符,收录着它的生命。

    藏族老板忙过来,神秘道:啊哟,这个就不得了啦!这是咱们藏家的守护神鹰啊!

    佳乐眼睛一亮:鹰不是藏族的圣物吗,怎么捕杀了来还在这里卖!

    老板乜斜一眼,将手笼在袖子里:

    卖?想都不要想!我是打死不卖的,这是我的镇店之宝!二位有所不知,这头鹰,是咱们日喀则的群鹰之首,是咱们天葬场上的明珠。说起它,还有一段故事。文革那会儿,西藏那边有坏人要强迫咱藏家火葬,不允许天葬,说是迷信,就组织了打鹰队打鹰。打鹰才两个月,鹰就越来越少了,鹰也越来越难打。这一天,打鹰队照例用衣服裹了死羊当作尸体丢在天葬场上吸引鹰。一整天都没有鹰出现,眼看着夕阳要落下了,打鹰队看来是完不成今天的任务了。忽然,在云层里出现两个小黑点。

    老板眼睛里开始放出异样的光芒:等那黑点落下来,众人一看,是一直漏网的鹰王和它妻子。这两只鹰看来是真饿了,但鹰王看地上有人,就迟迟不下来。那只母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俯冲下来扑到死羊身上狂啃。

    佳乐紧张地看着藏族老板满是皱纹的脸,一脸严肃地听他讲下去:打鹰队本要打那只母鹰,但为了打那只飞着的鹰王,就暂时没有理会食肉的母鹰。但是,鹰王似乎知道众人的意图,就偏偏在母鹰进食的时候飞得高高的,高过了箭程。

    这时,眼见着母鹰要吃饱了。忽然,打鹰队里最狡猾的猎户桑吉想了个招。他说鹰是最灵性的,如果现在射杀母鹰,那只鹰王誓必下来营救,这样就能捕到两只鹰。打鹰队就听了桑吉的话,让桑吉用毒箭射杀那只母鹰。

    那只母鹰还在发狂似埋头啃死羊的尸身,万恶的桑吉就将箭瞄准了母鹰。但是就在毒箭碰上母鹰的那一刹那……

    藏族老板看了看瞪着眼睛紧张之极的佳乐,凑过头来,叹口气,欲言又止。佳乐神色焦灼地盯着老板的脸,他咽了口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咚的一声响亮。

    老板摇摇头,终于说:就在毒箭射到母鹰身上时,众人就听见一声尖叫,从天空俯冲下来一个黑影挡住了母鹰。母鹰受惊高飞起来,大家却看到那只毒箭插到了鹰王身上。鹰王挣扎了几下,便强立在地上,傲然地看着大家。后来终于慢慢麻痹死掉了,打鹰队便取了这鹰王的尸身回去。接着,那母鹰来抓夺鹰王的尸身,被桑吉用藏刀割伤了翅膀掉到悬崖去了……

    老板正讲着,忽然,就见佳乐大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看上去头痛难忍!

    怎么了佳乐,我连忙蹲下去扶住他。佳乐疼得脸庞都扭曲了。他的汗珠子一颗颗落下来,像大颗大颗的泪珠。

    佳乐蹲在地上死死抓住我的手,抬着脸,盯着我的眼睛,费力地说:

    玉宁,玉宁,我飞得再高也不会忘记你,毒箭到来时,我一定替你承受。
taiwan | 2007-1-27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1)

    美色十二伤

    曾经的骄奢淫逸

    尽头的花逝风流。

    美色如花

    亦是纷纷扬扬的散席

    谁还记得那十三尊玉雕?

    如今残留我一个

    站在离乱之外

    寂寞看场

    当藏族老板讲到鹰王为自己的妻子挡了一箭时,佳乐忽然就抱着头蹲在地上了。那么疼痛。等我去扶他,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说:玉宁,我不会离开你的,毒箭到来时我一定会替你承受!

    我看着疼得汗珠子直冒的佳乐,心疼得紧。我抚着他的头发:佳乐,别瞎想了,没有毒箭要来伤害我,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别瞎想了啊,那只是个故事!

    佳乐摇了摇头:不,玉宁,那不仅仅是个故事的!他们为了得到鹰王,就射杀母鹰。如果我真的成名了,有人要因为我想伤害你,我该怎么办,除了替你承受,我还能怎样啊!

    傻孩子,我抱着他的头:别乱想了,没人要伤害我们,起来,咱们该走了。

    这时,门口进来好几个小女生,她们怪怪地看着我们两个男孩子蹲在地上又搂又抱的。我听见一个女生轻声对同伴惊叹说,真帅啊!

    我说佳乐起来啦,听见没,人家小妹妹都说你帅呢!

    佳乐扑哧乐了,却没动弹。

    怎么了,我问:头疼得厉害?

    他点点头:疼!忽然就连脑子都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藏族老板探头到柜台外头看我们。佳乐蹲在地上抬头说老板,把鹰王的骨头卖给我,多少钱都行!

    老板看着佳乐,一脸的怜惜的皱纹沟沟壑壑。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我和佳乐关于鹰王的谈话。但他只是看着佳乐,却不说话。!

    佳乐汗珠子一直淌:请把鹰王卖给我吧,那是我的骨架!

    老板摇了摇头:不卖,我也不敢卖!说实话,我就是那个桑吉,这是我造的孽,我带着这副骨架离开高原到这里作生意,就是没脸再留在高原。我要记得自己这个永远的罪孽,我就是死掉了灵魂也进不了天堂的。我要留着这骨架,天天念经超度他,给自己赎罪!

    佳乐已经疼到不行了,他急躁地“腾”一下站起来,将青筋暴露的胳膊搭在红木柜台上,像一头挣扎或者傲然峙立的雄鹰:你到底卖不卖,这是我的骨架,我一定要拿走!

    老板,哦不,应该叫他桑吉的。桑吉老人静静看着为了一副鹰骨发颠的佳乐。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问:你相信人有轮回么?!

    佳乐头似乎疼到极致,近乎咬牙切齿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信!

    好吧,桑吉转身从墙壁上小心翼翼地一块块取下那副巨大的鹰骨,又从柜台下面取出一只箱子,打开来。然后从墙上把那块镶着金边的黑壁毯取下来将鹰骨包裹了,连同鹰骨脖子上那枚箭簇,仔细地放进箱子里。他神情复杂地又看了眼箱子,然后把箱子向佳乐一推:好吧,既然你也相信轮回,我也相信你是那只鹰王!你既然执意想要,那就给你!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负着罪一般,如今忽然就轻松了,像是罪孽洗脱了。我也有脸面再回高原了,也有脸面在死后被放到天葬场的青草间了,以后再不用流浪啦!

    佳乐静静听着,泪水竟然慢慢下来。那几个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女生好奇地看着佳乐。

    佳乐似乎忘记了头疼,他沉默了半晌,问:多少钱!然后他回头向我:玉宁,把你钱包也给我。

    我知道佳乐要不惜一切血本买那鹰骨了。

    不料桑吉淡淡一笑:钱?我这鹰骨不卖,既然你说你是鹰王,那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带走吧!

    佳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桑吉老人手一摆:带走吧带走吧,反正我这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了,等把剩下的银货处理了,我就可以回高原安享晚年了!

    佳乐竟愣住了,魔魔怔怔地站着。桑吉说也罢,你真想给,那就把你随身的东西给我一件吧,好让我带到日喀则天葬场作个赎罪的见证!

    佳乐马上把自己左手上的那枚素银的戒指取下来,递给桑吉。忽然,他又一把拉过我,把我右手上的那枚与佳乐一模一样的素银戒指也取下来,一同交给桑吉:记住!你打下的是两只鹰!

    桑吉看了看佳乐,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叹口气,默默收下。

    走吧,佳乐说着,抱起乌黑硕大的木箱子,摇摇晃晃往店外走。多么诡异的一个夜晚。这个愚人节啊。

    次日睡了懒觉。昨天夜里帮佳乐摆弄那副鹰骨,到快天亮才把那鹰骨用几百个小银钩固定在黑色的壁毯上,悬挂在我们的卧室里。挂好了,佳乐才看着,微笑着,抱着我沉沉睡去。

    我是被床头柜上的手机的震动吵醒的。轻轻拿开佳乐搭在我身上的手,看了看手机,都十点了。手机里有几条短信和数个未接电话。是毛毛,他说他在定鼎路的凯月茶庄等我,和我说点事情。

    回复他说马上去。然后想告诉佳乐我要出去,却推他不醒,一推一哼哼。我只好给他留了纸条,压在他手机和钱包下面。然后自己出去。

    再次见到毛毛,毛毛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羊毛衫,神色淡然地坐在朴雅的茶间。推拉格的窗子开着,和煦的春日的阳光洒进来,在地上画着柔和的形状。

    什么事情毛毛,我问。

    毛毛挥手让伺茶女生出去,然后,他亲自沏茶。我看他自己动手给茶炉添炭,将用铜的火钳将炭摆成十三小堆,围成一个小圈子。生了火,他又净手取茶壶注水。在茶水未沸之时,毛毛叹口气:

    玉宁,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情。我问。

    是关于宁宁的。他垂着眉说。

    亚宁?我马上坐得直直的:亚宁的什么事情?!

    毛毛跪在木的小桌前面,双手扶着膝盖,垂着眼睫不看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是宁宁的一些你或许不知道的事情。当你看了这些事情,你不要记恨宁宁,你不知道他为了你付出多少!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我问:亚宁临终前给你说了什么!

    毛毛从桌子下面取出手提包,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档案袋,从里面倒出一沓厚厚的打印纸放到我面前:玉宁,你还记得么,在宁宁去世前,他曾经消失了三个多月。在这段时期里,宁宁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着,他因为自己有爱滋,不敢回到你和威威身边,也没人和他说话,他就不断地给我打电话说话。那时侯我已经回到了宁夏,但是几乎每个夜里他都要给我打两三个小时的电话,讲他的事情。也许,没有人再比我知道宁宁的事情更多的了。他怕你和威威担心他,就瞒着没有给你们说过心里面的苦处!

    我吃惊地看着毛毛,我没有想到,在亚宁去世了这么长时间里,在我离开了北京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还有人能重提亚宁。更另我吃惊的是,毛毛要给我说的是我不知道的关于亚宁的事情!

    事实上,我关于亚宁的事情,有两个时间段最不清楚。一个是我离开他跑到北京郊区修车铺的一年里,我不清楚具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等我回来,他已经吸了毒,还染上了爱滋;另一个时间段是亚宁去世前三个月,他一个人离开了,直到后来发现他的尸体,但是他在遗书里也没有告诉我们这三个月他去了哪里、作了什么。

    我看着毛毛。毛毛用手摩挲着那厚厚的一沓打印纸,说:玉宁,事实上,宁宁是不要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但我知道你是他哥哥,而且你那么爱他,你有权利知道他的一切。况且他现在都已经去世了,他就是有再多的过错,你也不会计较了。所以,我便把他以前告诉我的事情,汇集到一起,写了这本宁宁的自传体的回忆录,名字叫做《京城第一名G》。里面记载着他在北京的不少事情,你有空看看吧。

    我是那么急于知道亚宁的一切,便去抓那些打印纸。

    毛毛却用手一拦,然后把打印纸重新装进档案袋推给我:这个还是留着你回去慢慢看吧,现在不急。说着他取下咕嘟嘟冒泡的茶壶,低头去冲茶。水气氤氲,遮掩得他的脸色都看不清了。

    我依着他的话把回忆录收了起来,静静地看他冲茶。

    毛毛娴熟地洗盏,筛茶,分茶,表情淡然而闲雅,像个得道的老僧。我却忽然发现,这个现在看上去已经平淡无奇的毛毛,依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他虽然不再穿嚣张前卫的衣服,不再在头发上打水晶粒发胶,但他的皮肤还是那么姣好,吹弹欲破。脸上素净,表情舒展,眉目如画。我都看得痴了。

    在北京时,整天面对着亚宁阿威和安安这群倾国倾城的花样美男,就没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里。现在他们都去了,才开始正眼看身边的这些人,才发现了毛毛的出众姿色。

    毛毛冲茶完毕,将茶盏推给我。偶一抬头,见我盯着他看,忽然就脸红了:看什么?!

    没,没什么,我忙呷了口茶,不料茶水那么烫,一口滚茶沸在口里,一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尴尬之极。

    毛毛连忙移过漱茶的陶盂:快,吐出来,别烫伤了!

    我才“哇”的一口把这个冤家吐出来,嘴里面顿时麻木一片。

    毛毛笑了,眯着眼睛,像半个甜圈饼:这么不小心啊!

    我端起漱口用的淡盐水漱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开他玩笑:还不都是你,人家只顾看帅哥了,一走神就惨到这个地步!

    毛毛轻轻叹口气:我才不帅呢,宁宁和威威才帅,安安、江哥和小五也都很帅,在我们那十三个红牌里头,我是最丑小鸭的了!
taiwan | 2007-1-27 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2)

    我听他提红牌的事情,不由心里面一阵失落和惆怅。在北京的时候,安安告诉过我,他们渔场里,第一批选拔出来的红牌共有十三个,安安排第一,阿威排第二,亚宁排第三。后来,圈子里虐恋盛行,有一次给港商李文龙弄死了三个红牌,结果安安和阿威他们便赎身出来不干了,亚宁因为钱凑不够再加上江哥故意刁难才没有退出来。等到好不容易全身而退,但那群红牌还是死的死、散的散,各自凋零了:

    亚宁被江哥弄得吸毒和爱滋,自杀身亡;阿威撞了火车殉情;安安被江哥指使的两个醋劲的女人苏一和文静间接害死;在我和亚宁的生日晚会上,江哥又毒杀了小五;后来,幸存的蝈蝈被海哥要挟着去继续回场子过那种非人的日子;比较幸运的应该是大伟和毛毛了,大伟回了吉林延边老家,毛毛回了宁夏老家。

    我抬头问毛毛:大伟和蝈蝈怎么样了?!

    毛毛轻啜口茶说: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可能你忘记了。大伟回了延边老家娶了个朝鲜族女孩,但是大伟不幸发现阴部有疱疹,后来连那个女孩也传染了。他们俩以为是爱滋,分吞一瓶安眠药自杀了。后来尸检时才发现,那不过是寻常的疱疹!

    至于蝈蝈我就不太清楚了,毛毛接着道:他因为曾经在江哥手底下给江哥跑毒品生意,在业务这条路子上比较精通,江哥倒台后,他就给海哥逼着回场子跑毒品了。以前他有发短信给我,说是海哥不但让他跑毒品,而且还要他接客,他也染上爱滋了。他说如果以后忽然发现他手机联系不上他了,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了!

    那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他,难道……我盯着毛毛。

    毛毛点点头:他很可能走上了亚宁的路子,不过谁也说不准,只是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一时间,我们都不言语了。房间里那么安静,安静得吓人,我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跳动的声音。毛毛也盯着自己的茶盏不动不响。

    除了偶尔一声炉炭的爆裂声,再没有一丁点的声音。阳光洒进来,是残酷的亮白。

    过了好久,估计已经是午饭之后了。毛毛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他指着已经熄灭的茶炉说:

    玉宁,你看这炉炭。

    我便探首去看。红铜的炭炉里,在铜丝密织成的炭网上,十三小堆的炭已经燃尽。那些炭不再是油黑结实,而是呈现一种死灰色的酥软。他们都成了寂寞的灰状物,如果有任何一阵哪怕微小的风吹过,他们也会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毛毛苦笑了笑,说:这十三堆炭,好比是我们十三个红牌。姑且把中间那一堆当做我吧,当我生火时,我只是点燃了周围了十二堆,结果呢,十三堆都燃得尽了。因为,他们是处于同一个炉子里,他们分享着同样的温度,一旦这个温度到了,所有的想燃烧还有不想燃烧的炭都要燃烧,然后,归于尘土。

    我看着毛毛:你想告诉我什么!

    毛毛不无寥落地说:你很聪明,玉宁!你该知道,我们一块出来的这十三个人,生死如同兄弟,现在他们都去了,留我自己在这里,我还能好好地活着么?每天入梦,我看到的都是在北京时痛苦或者快乐的点点滴滴,我眼前晃动的都是宁宁威威和安安他们!我想我的生命和灵魂已经在北京时被那段时光透支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空壳!

    我听他说得越来越凄苦,越来越绝望,禁不住一阵冷意。当下忙拦住他的话:瞎想什么啊毛毛,我们能够活下来不容易,所以我们更要珍惜活着的机会啊!你要想想,你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你该好好珍惜这份他们想拥有却拥有不来的幸福啊!

    我幸福个屁!他冷哼一声:从北京回来我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了。

    他喝了口茶,眼睛往窗外看,说:在北京,虽说有那种非人的虐待,但有那么多体贴人的好朋友在一起,我开心得紧。特别是,我可以时不时看见宁宁,更另我快活……

    他的这句话声音极小,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吃了一惊:你喜欢亚宁?

    毛毛稍稍羞涩地点了点头:不瞒你说吧,我一直是暗恋着宁宁的,但是,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有敢表白。我和大伟一样。大伟一直暗恋威威,也从不敢表白,因为我们爱的那两个人,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我们都没有信心去追求。尤其是宁宁和威威他们俩的感情那么深,根本容不下别的人插足,所以在北京时候,我和大伟都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啊。

    毛毛,我不愿他再去提那些让我们忧伤的往事,便岔开话题安慰他:别去想那些事情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宁宁和威威都不在了,我们还要好好去生活啊。你想想你的妻子和家庭……

    你不要给我提咪咪!他听我提他的妻子咪咪,便发火了一般:她不是我妻子!

    这话怎么说,我大吃一惊!

    毛毛叹口气说:我们算不上夫妻!她是我找来应付爸妈的幌子。

    毛毛见我不解地盯着他,便继续说:我回老家后,爸妈说我都奔三十的人了,不结婚不孝顺不像话,他们急着要抱孙子。我没办法,可我真的不想和一个陌生女人过一辈子。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找一个同人女。

    什么是同人女?!我问。

    就是女同性恋。他说:咪咪就是。她根本不是什么富商的女儿,她是一个洗脚城的小姐,也是一个同性恋。当我在网上认识她并提出我的建议时,她要我出一笔钱,说婚礼要办得逼真。我当时答应了她二十五万。我们说好的是结婚时钱她先垫出来,婚后我给她,正这当儿你借钱我就给你了。事情就这样。

    那你们婚后怎么过?我问。

    还能怎么过!毛毛边筛第二遍茶边说:我们从来不同房,我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们分开住,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她有自己的情人,她除了对我的那五十万耿耿于怀之外,对我她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你看你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我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了呢!

    难道只有男的和女的生活在一起才叫正常?那么你现在和那什么佳乐在一起难道就不正常?毛毛开始讥讽我。

    我无言以对。在北京的时候,我是那么反对亚宁和阿威在一起。就同性关系,我和大伟、和安安、和亚宁都有过激烈的辩论。我一贯是反对态度的,但是现在,我却成了名正言顺的G,而且,和佳乐同了居。我想,有些事情的确是不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的。

    我现在再劝毛毛和女人去过日子,简直理亏得想打自己耳光。毛毛见我无话,便拿话解开尴尬:不说那些了,对了,以前你不是说你爱着一个叫雷子的么,怎么你上了半年大学,却又把爱人换成这个什么佳乐了呢?

    雷子的确一直是我的最爱,我苦笑着说:但是,我永远得不到他,因为他根本G。

    毛毛也苦笑了:其实对于一个G来说,最大的痛苦还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爱上一个不是G的直男。天天见面却无法相守。宁宁死了,我对他的爱也永恒了;倒是你,整天对着自己爱的人却不能得到。所以,玉宁,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的痛苦比我的大。

    还好了,我笑笑:他不爱我没关系,起码我知道他一直是最关心我的,他只是接受不了和男孩子谈恋爱,他只想和我作最好的兄弟。那么我就好好去爱佳乐,这样,我就有了一个爱人,和一个兄弟,这样多好啊!

    但是,如果有一天雷子忽然想爱你,想把你当恋人爱你,你怎么办?!你是抛弃佳乐还是拒绝雷子?!毛毛忽然盯着我问。

    我一下子呆住了,喃喃道:是啊,我是该抛弃还是拒绝。一个是雷子,一个是佳乐啊!
taiwan | 2007-1-27 1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1)

  京秋

    你从落叶四零的大街上走过

    当我看见你的时候。

    就像天使的故事

    沦落在人间的幕台。

    初起的秋风,卷裹着你的深深的

    唇角寂寞

    从毛毛那里取回他给亚宁写的传记。《京城第一名G》。我不喜欢那招摇的名字,却沉湎那奢华而荒凉的文字、和若即若离的往事。就像看一本日记,而不是小说。那些触手可及的旧事,是属于记忆的,被密密麻麻的文字翻卷上来,如同浑浊的潮水一般触目惊心。

    通篇的笔调是模仿亚宁的。看来,毛毛是真的曾经那么在乎亚宁,他甚至模仿亚宁的语气、亚宁的心理甚至亚宁的记录风格。我看惯了亚宁的笔记,很清楚他的笔调,但是现在这个传记,真的仿佛是亚宁自己记录下来的。毛毛是个有心的孩子。

    传记的首页是一张过了塑的素描。黑白的底子,那是车站。亚宁眉头有点紧锁,下巴微微仰起,有种掩饰不住的骄傲写在脸上。他是个优秀的孩子,优秀到那么自信,这点没有人可以否认。

    这个画像是毛毛的手笔,毛毛那么了解亚宁。

    扉页。是毛毛代亚宁作的序。不长。语气似乎很淡然,像个天使俯视自己在人间时的往事。有点忆,有点恋,有点怅,却没有怨气。

    “序。

    “我叫亚宁。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我出生,我死亡,人生只是草木一秋。我用二十年经历了一个轮回。我赤条条而生,双手空空而走,带不走红尘的一颗灰尘。只是,我无法遗忘那些我生命中的人,那些事情。我记得,我有一个孪生哥哥,他叫玉宁,他那么清秀,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他文静,善良,脆弱,我总想要保护他。也许我的一生只是为他而生。当我最终为他而死,我一点不后悔,因为,我真的那么爱他,虽然我从前、现在和以后都爱他不到。

    “我还爱过另一个男孩子。他叫阿威。阿威那么懂事,疼我,爱我,宠我,恐怕最好的丈夫对待自己的妻子也不过如此吧。但是,自从我哥哥来到北京,我就没有心情再努力爱阿威,甚至从此再没有给他碰一次。我在天上看到了阿威的结局。他是真正爱我的。我明白,但是我爱我哥,谁也抢夺不走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果现在我还有机会选择爱谁,我会选择他们两个;如果只能选一个,我还是会选择他们两个。因为,他们一个是我的爱,一个是我的债啊。爱是我心甘情愿的,债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都不要放弃。

    “最终。我们都没有得到。那就这样吧,我只是在记录我的过往。我可能记不得那些爱过我、恨过我,或者我爱过、我恨过的每个人,但我会记得这两个人。如果有天堂,我要同他们在一起。永不分离,享受在人间得不到的愉悦和生活。这是我的梦想。我生着没有得到的幸福。

    “路过我往事的人,请珍惜你手中的幸福。也许,什么样的情感并不重要,只要你能开心自己。你过的终究是自己,旁人的指手画脚只是指手画脚。你可以爱异性,可以爱同性,只是你要快乐,不要哀怨地阴暗地活。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那么,你们要珍惜。我羡慕着,并且祝福着。阿门。”

    这是毛毛写给亚宁的序的全部。我想,毛毛是真的亚宁看成天使了,他在序的结尾,竟然都用上了“阿门”两个基督教的结尾语。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春夜已深,洛阳城灯火阑珊,雨水淋漓。到处是油腻腻的黑和雨水的落溅声。雨在落地窗玻璃上蜿蜒坠落,像微笑着的脸庞上的泪水。我仿佛看到亚宁在天空飞,他是个天使,一个纯洁而善良的天使。他仿佛要贴着玻璃轻轻喊:哥!

    我笑着,静静凝视着玻璃,像以前凝视亚宁沉睡时的脸庞。我想伸手去抚摩他的脸,我想那应该还是温温的软软的吧,那样凝脂般的皮肤,吹弹欲破。但是,触手的却是冰冷冷的一片,打了个寒战,再看,眼前却是窗子玻璃。已经推开了的窗玻璃,雨线飘落进来,满脸阴冷潮湿。窗下是十几层楼和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街道,以及一条消瘦的都市河流。

    干什么你!背后一个声音严厉地喊,同时,“砰”的一下,窗子给关上了。

    我回头,是佳乐。他穿着睡袍赤脚站在地上。一脸的怒气冲冲:深更半夜下着雨,你开什么窗户!你到底要作什么!

    我看了看他有点浮肿的脸。他是刚从酒吧回来的,打了一晚上的架子鼓,刚洗完澡还没有休息。

    没什么。我说着,又低头去翻看手里的亚宁传记。

    佳乐将一条毛巾被丢在我肩膀上,然后对着我蹲下,双手捧住我的脸,在昏昏的灯光下显得有点火气地说:玉宁,你告诉我你推窗子干吗?

    不干吗。我说。

    不干吗?不干吗干吗推窗子,你知道不知道窗子外头就是十几层的楼,你这么魔魔怔怔的到底要作什么?!他言厉词锋。

    我看了眼他的瞳孔,里面全是苛责。我笑了笑说佳乐你误会了,我又不是要跳楼,我只是刚才看到了亚宁在窗外,谁知道一推开他就不见了。

    张玉宁!佳乐恶狠狠地看着我:你的话一点都不幽默!不用给我找这样的借口。就刚才,就刚才你知道多危险,你要是一侧身就掉下去了知道不?你看见了亚宁?好,要是你打开了窗子亚宁就站在外头,你是不是就尾随他去?

    会的。我淡淡说。然后低头去翻亚宁的传记。

    他就一把夺过传记,狠狠丢到客厅的空中。顿时,昏暗暗的客厅半空,全是白花花的纸张在纷纷扬扬飞舞。像飘飞的纸钱一般,荡弋着,四处飘落。

    你作什么!我愣了半晌才冲他喊:神经病!

    你才神经!佳乐寸步不让:你爱亚宁,不错,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你就不能把你的精力多放在我身上点?自从你得到这本传记,你每天都抱着它,上课带着,吃饭带着,睡觉也带着。才短短两天的工夫你和我疏远多了,就拿今晚来说,你说你要看传记不和我去酒吧,结果我频频出错,鼓点一个劲乱,害得差点被闹场!明天我就要参加超级偶像海选了,你连关心我一下都没有,你到底心中还有没有我?

    在你丢掉传记之前有!

    我狠狠丢下一句,就起身去拾四散的稿件了。佳乐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一张张拾起来,跪在玻璃桌前面按页码重新排列前后秩序。但是,这三百多页的传记是毛毛自己打印出来的,根本没有页码,我实在没有办法按章节排列。当下就恨恨瞪了眼佳乐。

    佳乐是个倔强的家伙。他虽然丢乱了传记自知理亏,却不认错,也不来帮忙,就坐在窗前看着我一个人忙活。我实在有点犯愁怎么排列这几百页的传记,此刻春夜已深,只好先任它胡乱堆积到一块,用文件夹装了,有空再来慢慢整理。或者有空拿到学校让雷子帮我整理,他对我的要求从不拒绝的。

    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到了雷子。也许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总是想起他来。只是,现在我们陌生到和普通朋友差不多了。当下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他。正胡乱想着,背后蓦地就贴上来一个热乎乎的身子。

    是佳乐。

    他紧紧抱着我,近乎梦呓似地说:玉宁,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吧,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么,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那些只属于过去的东西呢?

    他用脸拱着我脖子,痒痒的。我头也没有回问道:佳乐,你知道我最爱谁吗?

    亚宁啊。他毫不置疑地说。

    那好,你丢乱了亚宁的传记,我会原谅你么?我追问。

    他忽然就放开手,赤着脚跑到我面前来,跪在地毯上从我手里抢过装乱稿的文件夹,将胡乱叠放的稿子全部倒出来,手忙脚乱地在桌子上边整理边说:我给你重新摆好,我给你摆好,保管一页也错不了的。

    我看着他一慌乱地跪在那里,一页页地仔细翻看,按内容来重新把打乱了的章节组合起来。由于没有页码,这注定是一项艰巨的劳动。就是现在把毛毛拉过来他一时半会也绝对难以整理好。

    算了,我说:明天你还要参加海选,早点休息吧,传记以后再整理就是了,反正也不急这一会儿看。

    我站起来正要去卧室,忽然看到佳乐呆呆地拿着其中的一张打印纸发愣。我走过去,他便递了给我。我看到,是传记的第一章,《京秋》。

    这一章写的应该是亚宁认识阿威的过程。因为,这章的题目下面,写着一首毛毛模仿亚宁的口气写给阿威的诗:

    “你送我紫色玫瑰/我没有什么礼物/便留住这片秋天和所有的红叶陪伴你/你走过秋叶凋零的长安街/我枕着你的到来入眠/给你看我熟睡时的纯真和洁白/”

    好了好了,佳乐忽然满头大汗地冲我狂喜,手上捏着三四张字迹密麻的打印纸:玉宁,第一章终于找齐了,你看,你看!
taiwan | 2007-1-27 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2)

  我接过来,约略看了一下,果然是第一章《京秋》的全部。

    佳乐知趣地打开沙发旁边的高脚台灯,柔和的灯光铺洒下来,和着窗外淅沥不绝的雨水声音。这个春夜,我翻看着亚宁的回忆,却回到他那个初识阿威的深秋。仿佛是这些信息不是来自自己眼睛看到的文字,而是脑海中的电影片段或者是,亚宁在耳边的喃喃私语。像他抱着我和我说悄悄话时的语气。仿佛他轻轻在我耳后吹气,轻轻说哥,你来,你来听我讲故事。

    我就完全陷进了他的故事。那些一点一滴的小东西。我虔诚地、静静地听亚宁如是说:

    2002年。北京的深秋。已经是深夜。大街上有点荒凉。昏昏的路灯下我们的影子很长。我永远都难以忘记这个夜晚。因为,这个夜晚,是我上北京电影学院以来第一次出来会网友,彻夜不归。

    我的网友,他就在我身边。人长得很帅,是高我一届的师兄。名字叫作阿威。

    阿威很知道疼人。我们没有回宿舍,在街上乱走,像凋零的叶子满地慢慢翻卷。他不止一次转头来问我冷么,我只说不冷。因为,我不想披他仅有的那件小立领的日式学生装。如果他脱给我,那么他就只剩一件衬衣了。

    凌晨两点时候,我们还在街上逛。夜色越来越凉,还起了风,落叶开始卷飞。阿威忽然扭头说:宁宁,我们去旅馆开房吧。

    我下意识地摇头。因为,虽然我和阿威在聊天室聊那么开心,那么熟络,但面对面地时候,我却感到那么拘谨。我想我还适合和一个陌生人开房。

    为什么呢?!阿威说:你这个样子冻得厉害,感冒了可不是玩的。再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万一给巡警逮了去派出所你就好看了。今儿你必须听我话!

    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向不远处的知春旅馆走去。

    我没有挣扎,因为,在这样的体贴和温情下,没有人会摧毁这份被爱感和幸福感。当他交过了押金和房租,拿着钥匙和我往楼上走时,在幽暗的走廊里他自然地揽着我的肩膀,一直到我们的房间。

    这是个单间,标B。里面装饰地相当豪华,起码在我眼里看来。却只有一张床。阿威打开了所有的灯,包括床头灯,然后转身对我说:你洗洗澡就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叫你。

    那你呢。我问。

    他笑了笑说:我在沙发(违规词)上凑合一晚上就可以了,反正天都快亮了,我没事,你赶紧洗澡休息吧。

    等我洗完澡出来,他却已经裹着一床毛巾被歪在沙发(违规词)里睡着了,半支没有抽完的香烟在手指间夹着,还在燃烧着迷离的轻烟。

    我取下了他的香烟,在玻璃的烟灰缸里摁灭了。我俯身看他,才发现他比视频中的形象更帅气。晚上和他出来见面,开始是去了酒吧,在吵闹和疯狂的氛围中没有看清他的面孔,后来在大街上走,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没有敢抬头看他,现在才看清,他真的是个美男子。短短的头发,有种不经意的凌乱。五官精致,鼻头微微上翘着,嘴角似乎永远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是我聊了两个月的网友。我们都是G,在一个同性聊天室认识,互相介绍后得知是校友后,就互相加了QQ和MSN。后来就越来越熟悉,渐渐到视频聊天,再到电话,再到见面。

    他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也是他们那一届表演系的楚翘。我想我真的爱上他了。看着他倒在沙发(违规词)上睡去,我就微笑了,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现在,有个人来陪伴我了。

    后来给阿威身上加了床被子后,我就自己去睡了的。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却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我侧身躺着,却给人从背后牢牢抱着,两个人像一个“比”字状。我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后面的人也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阿威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放开抱着我的手:我记得我是在沙发(违规词)上睡的啊,是你把我拉到床上来的么,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我看了看沙发(违规词)上委堕的被子,又看了看眼睛迷糊却明显狡黠的阿威。很明显是这小子夜里趁我睡熟自己偷偷爬上来的,还要装模作样。

    我盯着他的眼睛,却不同他说话。不一会儿他就被盯得不自在了,嘿嘿笑了笑说好吧好吧,是我自己过来的,人家不是怕你冷么!

    哼哼。我用在网上聊天时惯用的威胁语气哼他。其实,也只是俏皮的成分多,真正生气的少吧。

    他见我这样,就知道我没有生气。因为原本这就没什么啊。再说,我知道他在乎我,我也那么喜欢他。两个人正热恋着呢。结果哼来哼去就在床上哼成一团,连课也不去上了的。

    那天清晨。我成了阿威的正式的BF。

    我想,从我认识阿威开始到我的死亡,这件事是我记忆最清楚的了。这是第一次真正地领略房中之事,第一次领略被人无条件宠爱,第一次和陌生人拥抱,第一次这么疯狂滋悦。

    在后来,我不止一次问自己,相比阿威和哥哥玉宁,我更爱哪个。也许,这个是没法比较的。阿威是我真正的男人,我们双宿双飞得心安理得。但是我和哥哥,仅仅是拥抱。我们从没有什么。况且哥哥不是G,我们更不会有什么,所以,如果我要人从G的角度的爱的话,我还是应该选择阿威。

    我又不止一次问自己,相比阿威和哥哥,他们谁更爱我。哥哥爱我是自不用说的,他从小疼我让我溺爱我,因为我是他兄弟。但是他只是当我是个兄弟,绝对没有也不会有其他的什么。假如我们不是孪生兄弟而是陌生人——就如同我和阿威还没有认识时那样的话,哥哥还会那么疼我么?但是,阿威他却能够。

    我曾经听人说过这样一段话。说,如果一个人爱他自己的身子,那么他同你作爱后会去马上洗澡;如果一个人爱惜他自己的灵魂,那么他同你作爱后会抛开你抽烟;如果一个人真正爱你,那么他作爱后还会对你怜爱有加。

    我可以肯定的是,阿威绝对是第三种情况。他从来没有完事后就急急忙忙洗罪似奔向浴室,也从不把我抛开自己倚在床头吸烟,他会躺在枕头上,伸出胳膊给我枕着。有时候会给我讲笑话听,有时候会抚摩着我的脸沉默,有时候会侧身静静看着我,有时候又会轻轻吻我的额说睡会儿吧,你困了。

    据此推断:阿威是真的爱我的。我想,他爱我,比哥哥爱我的多。

    第一章完了。最后一句话,亚宁说,阿威爱他,比我爱他多。

    我想是的。阿威为了他花钱买房买车,为了他无条件照顾我,为了他差点疯掉,最后为了他竟然陨身。而我为亚宁作过什么呢,除了摆着哥哥的架子教训他,还作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我想,我真的没有阿威爱亚宁的多。阿威是当他作一生的至爱了的,他用一生的心血来守护。当守护不住时,他情愿用生命追随。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这种情感,丝毫不比任何世间的男女情爱逊色。

    佳乐凑在我肩膀也看了传记的第一章。看完了他笑笑说:亚宁很幸福不是么,有两个人都那么真的爱他。

    我用脸蹭了蹭佳乐的额头:你说,如果要亚宁在我和阿威之间作一个抉择,他最终会选择谁。

    佳乐就不言语了。他起身去收拾那些稿子。等码齐了装进文件夹里,他关了台灯说:睡觉吧。

    我坐在灭了台灯的昏暗中没有动。屋子里只有卧室里传出淡淡的床头灯的微弱光线。佳乐见我不起身,便过来蹲在我面前,一字一顿地说:玉宁,我不明白,既然亚宁爱你,他为什么还要去找阿威!就如同,你爱着你的雷子,为什么还要来和我好?

    你说什么?我仰头看昏暗中他模糊不清的脸庞,却只看到一团的阴影。

    佳乐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影射些熠熠的光色:好吧,玉宁,如果我让你在我和雷子中间作个抉择,你会怎样?

    我低头想了好久,说:我不知道。

    佳乐说那就是了,爱上两个人,却要作一个抉择,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们在黑暗中坐了好久。谁也不再说话。直到客厅墙壁上的钟表敲了凌晨三点的钟,佳乐才叹口气说别乱想了,回去睡吧,我们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么,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作什么!

    他在黑暗里笑了,眼睛亮晶晶,弯得很好看。
taiwan | 2007-1-27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1)

    铁轨与雨

    雪色过往成春的雨

    长长的弄巷还牵连着远方。

    我用清泪祭奠

    你匆匆如花的青春。

    当你回头。即使是明天你也能看到

    我仍站在

    铁轨消失的尽头

    四月四号的洛阳。春雨如丝。超级偶像海选正式拉开帷幕。

    早上毛毛打电话过来说让佳乐准备一下,下午就到电台演播大厅参加海选。他说已经和其他两个评委老师打过招呼,佳乐在海选环节上应该没问题。

    上午佳乐去酒吧找乐队的哥几个来拉场子,我便回学校上课,下午再下来和他们一起去。

    我回到学校已经快八点了,第一节课都快迟到了。我匆匆赶到宿舍去拿教科书,却发现黑洞洞的走廊里,只有我们宿舍的门大开着。寂静地怕人的宿舍里,别的门都锁着,惟独这样大开的门,诡异得令人揪心。

    我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我们宿舍遭窃了。尽量轻快着脚步到门口,却看到昏暗暗的宿舍里,一个人在墙角的黑暗里坐着,低着头,手指间的烟头一明一灭。

    在烟头闪烁的明光中,我看到,那是是雷子。

    怎么了,我站在门口问。

    滚!他忽然冲我喊,头也不抬。

    是我。我边说着边走到他面前:我玉宁,你怎么不去上课?

    雷子抬头看了看我,将烟头掐灭,狠狠丢到窗外,眼睛里满是怨毒和责难的神色:我就知道是你!你还知道回来!

    我怎么了,我回不回来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我从书架上取了书本就走,却给他猛得拉住胳膊摔在床上。

    你干吗!我要去上课!我挣一下,却没有挣脱,给他死死按在床上。

    你疯了,放开我!我狠命咬了他手腕一下。他的皮肤有点颤抖,却没有松手。忽然一股咸咸的液体涌到我嘴里,直冲我的嗓子。我咳嗽了一下,喷出一大口血来,他脸上、胸脯上、胳膊上全是暗红色的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我吓了一跳。我抬头看他,雷子在昏暗的光线里那张原本黝黑的脸已经疼得扭曲了。我咬破了他的手腕,他却依然没有放手。他牢牢将我按在枕头上,俯视着低头盯着我。他脸上的血迹,斑斑点点着,让我触目惊心。

    玉宁,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我拼命扭动身子说:前天愚人节你和佳乐打架,把我手机排线弄坏了,我送去修理了现在还没有好,我怎么知道你给我打电话了。

    那我去酒吧找那个什么佳乐让他捎话给你,要你回话给我,你为什么不回?!他疼地吸着冷气说,手上的气力却一点也不松弛。

    我明白了。一定是他有什么事情找我,打我电话无法接通后,他就去酒吧找佳乐让他转告我。但是他应该很清楚,佳乐是绝对不会这样作的。佳乐最忌讳的是我和雷子挂上钩。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妒忌和占有欲吧,爱,总是那么自私。

    好吧,我看着他几乎贴到我鼻子上的脸问: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快说吧,说了我还要去上课,不然老师点名就不好了。

    雷子盯着我,一字一顿说:跟我回家,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我吃了一惊。一推雷子的胳膊,他竟然松开了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自己起身去书架上拿卫生纸包扎手腕上给我咬破的伤口。空气中弥漫着艳烈的血腥。

    我整理了一下给他压得凌乱的衣衫,走到他面前。他正用牙咬着棉线的一头缠住那纸巾,却怎么也不能把棉线打个结。血慢慢渗透卫生纸,在雪白的纸巾上氤氲着忧伤的红黑。

    我来吧。我轻轻说着,重新把他胡乱缠绕在腕上的卫生纸揭开。那纸巾已经被血浸透,黏糊糊地和伤口粘在一处。我撕了一下,听见他猛地吸了口冷气。抬头看他,他却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痛楚表情。但我看得出,他牙关紧咬着,因为他两个脸膛上凸出两排牙骨的痕迹。

    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新的体恤,撕开了,用撕好的布条帮他重新包扎了,松松地系好。抬头看见他正看着我脖子。

    瞧什么呢,我都听出来自己的语气温柔多了:对了,你刚才说家里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雷子抿了抿嘴,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他高高的个子站在昏沉沉的空间里,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又去衣袋摸出烟盒来,抽出烟点上了,狠狠吸了一口才说:是小刘和玲子。

    他们怎么了,我心中疑惑。小刘和玲子在去年七月份成亲,过年时玲子肚子里的孩子都五六个月了。他们不是过得挺好的么,能出什么事儿!

    雷子又狠狠抽了口烟,烟头亮了一下,我看到他紧锁的眉头。他吐了口烟说:前天小刘打电话过来说,玲子难产了,最后临时改为剖腹产,却因为时间过长,孩子窒息死掉了。玲子被这么一折腾,现在大出血不止,能不能保住命还很难说。玲子想让以前的几个朋友回去一趟,小雅优优她们都回去了,就等咱俩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头有点眩晕!这个丫头刚触摸到幸福的边缘就又出事了!我满腔的郁闷没处发泄,只能对着雷子发火。

    我怎么不早说了!雷子冷冷笑着:打你手机没人接,找佳乐他不让我见你,我还怎么说!你一直不回来,我一个人怎么回去?!

    好吧,我回去。我看着那么生气的雷子说。

    我撑着伞,把雷子送到校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换了纱布。那个中年女医生说怎么回事这是,这么大的伤口,得缝针!雷子说哪那么麻烦,你给上点碘酒包一下就行。那个女医生就边包边问怎么伤成这样。雷子看了看我说在床沿上磕的。

    女医生笑了,边给雷子裹纱布边说:你还真能磕,都能磕出牙印来。女朋友闹的吧!

    雷子回头又看了我一眼,口齿轻薄地敷衍道:阿姨,你猜得还真准,我老婆那叫费事,逮着我都是死命了咬的。他说着就开始咬牙切齿了,因为我在他背后狠命拧他腰上的赘肉。

    处理了伤口,已经是中午时分。我就毫不犹豫地和雷子坐车回开封了。也顾不上佳乐今天下午要参加海选的事儿来。我永远忘记不了,在我以为周副是我父亲时,小刘给我的抚慰和帮助。虽然最后的事实是小刘成了周副的儿子而我什么也不是,但小刘给我找学费,处处帮我,和一个亲的哥哥没有什么区别,让我不能不感激。而玲子,也一直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曾经三番两次失信于她,本来就对她怀着愧疚之心,现在她出了事,我更不能不管不问。

    只是这时的我被玲子的事情搞得彻底晕了,竟然没有想起来给佳乐打个招呼说我要回家,这才引起后来的那么多纠缠的事情来。当时是没有想起,我手机坏掉了也没有带,只是背了个简单的小包就跟雷子回去了。

    傍晚时分,到了开封汽车站。打的赶到位于南关回民居住区的玲子家里,只有玲子的父亲在。不一会儿小刘开着出租车回来,一脸的忧虑。这时的小刘瘦得更厉害了,脸颊如同刀刻,一双眼睛深深凹陷下去,脸上竟然没有一丁点的肉。蜡黄蜡黄的,那么憔悴不堪,像个枯槁的木乃伊一般。

    他看到我和雷子,只是叹愁,全然没有了当初的精灵气。

    雷子和周扬在一起的时候,小刘就一直给周副开车,他们是最熟不过的。雷子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拍了拍小刘的肩膀。小刘忽然泪水就下来了,抱住雷子大哭不已。

    玲子不行了,她不行了,小刘嗓门那么大,肆意地哭喊,在雷子肩头哭到不行。我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精悍的男子失声痛苦。

    雷子忙揽住他肩膀说有什么事情到屋子里说吧,先别哭,别哭。

    小刘一直失声痛哭不止。后来在玲子的父亲的讲述中,我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去年周扬去世后,周副入狱,平姨去世,小刘就倒插门到玲子家作了女婿。谁想到原本要在这个四月生产的玲子竟然难产,送到医院里,手术不太成功,玲子就一直大出血,现在止也止不住,恐怕是不行的了。

    我看着玲子的父亲,这个原本那么乐观清淡的中年男人。我还记得我在欢欢和立东走后,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去他的烩面馆吃饭,他给我讲人生在世的无争和生活的真谛,讲他的真主赐给他的平淡而满足的生活。但是,就是这么一个追求普通生活的人,却被生活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现在他面临的是要失去他那么可爱的女儿。

    我和雷子面面相觑。小刘歪倒在沙发(违规词)上,脸颊微微颤动,像个垂危的病人。但是,最终他还是强打精神站了起来说雷子玉宁,你们先到楼上住下吧,今天晚了,不方便去看玲子,明天我开车再来接你。你们就住我和玲子的房间吧,家里也没有空房。

    他安置好了我们,就和玲子父亲一起,开车又去医院了。在位于回民居住区深深巷子里玲子的家里,只剩我和雷子,静静站在小刘他们的新房窗口。

    春雨淅沥。傍晚的雨水潮湿着巷子。光线阴晦,一个披着油布雨衣的老人沿着巷子慢慢走着,叫卖羊肉泡馍。雷子就下去买了份羊汤,买了几个饼上来,堆在小玻璃桌上。

    来吃饭吧,雷子轻声说: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看玲子。

    我却没有心思吃。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和灰仆仆的陈旧的房子的屋顶,想起了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子。第一次见她是在鸣凤茶楼,她和小雨在弹古筝。后来立东和她分手选择了和欢欢在一起,她就央求我要我撮合她和周扬。我还记得我们在城南的铁道上一起走着时她说的每一句话,在昏沉沉的冬日里她那坚毅而漂亮的神情。

    可是我一再失信。虽然我答应了她,还信誓旦旦,却没有帮助她。我尽力撮合周扬和苏菲。结果的结果是,她把苏菲从二楼推了下去,自己也被拘留。还好苏菲没有埋怨她,反而替她开脱,但是在担保她时,我答应去接她,又一次失信。玲子一直当我是个可信的大哥,我却没有一次让她快活。直到她作了我的嫂子,我们之间的计较才结束。而我要好好当她是我嫂子时,她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造化啊。
taiwan | 2007-1-27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2)

  我立着,久久地,看三两个孩子打着伞穿过小巷去上晚自习,看灰的雨水中似明还灭的城市远处的灯光,看我们过往的那些纠缠的离合悲欢。

    雷子将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端过来,说,玉宁,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看玲子呢。

    我看了雷子好一会儿,然后问他:雷子,你能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我闷得紧。

    雷子看了看窗外的雨,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从来不拒绝我的要求的,不管是正当的或者无理取闹的,他都答应。

    然后我们撑着一把伞,在烟雨沉沦的傍晚,走进深深的巷子。两边是低矮的回民居,还有一所宏伟的贴着碧绿瓷砖的清真寺。

    穿出巷子,就是市的南郊,一大片郁郁葱葱得发黑的田地。那条我和玲子一起走过的铁轨已经给疯狂的庄稼淹没了。以至于我和雷子要花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它。

    漆黑的铁轨,冰冷蜿蜒着。默默见证着空的诺言和恍惚的往事。

    我沿着雨中滑腻的铁轨走,雷子举着伞要给我遮雨,但是狭窄的铁轨却无法容纳两个人。雷子就在铁轨下默默走着,不一会儿我的额发就湿透了,一缕缕粘在脸上。

    我仿佛看见在那个冬日里灰漠漠的天空下,枯的老树像铁的枝干一般朝天举着,铁轨像一首枯瘦的诗静静躺在天空下、平原上。那时的玲子穿着一件黄色的薄羽绒衣,敞开的衣领露出白的漂亮的毛衣高领。她却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沿着铁路一个劲走。

    怎么了,我问: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别闷在心里面,不好。

    她像一只脆弱的黄蝶。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上齿紧紧地将下唇咬了又咬。

    我想我喜欢扬扬了,她最后深吸一口气,说。

    我当时答应了她要帮助她追求周扬的。但是最后,我却是撮合了苏菲和周扬。而最终的结局是周扬不喜欢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玲子在周扬去世后一度试图割腕自杀,却没有找准动脉,只在静脉上割了一下。结果没有死成,还被自己血淋淋的场面吓坏了,从此恐血。还好最终,她接受了一直默默爱她的小刘。但是谁又能想到,好不容易才过成一家子、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他们的结局会是这样呢?

    我默默走着,胡思乱想。雷子一直在我旁边跟着,也不说话,也不问我。他一直都是懂事的保护人的身份,他也一直默默这样作着。

    渐渐雨线下得紧密了,天色也更加昏暗起来。铁轨两侧的庄稼田浓绿得近乎黑色,像诡异的魔域,散发着漠漠的阴森。

    玉宁,回去吧,天黑了。雷子说。

    回去吧,你走不到尽头。雷子又说。

    我身子侧了一侧,脚便滑下铁轨。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铁轨上,胳膊磕在水泥的枕木上,大块小块的粗麻石在我身下突兀。

    雷子忙丢了伞用那只还包着纱布的手拉我:怎么了玉宁?!

    雷子,我抬头看着他久违的熟悉而陌生的脸,像以前对他那样依恋,用最柔和的语调低低地对雷子倾诉:雷子,我头晕,忽然间就头晕。

    这时的他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头发,水线顺他的发际往下流。

    来吧,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来,我背你。

    他像我们刚考进大学时那样蹲下身子,给我一个熟悉的姿势。我就娴熟地爬上他的脊背,将脸帖在他的脖子后面湿漉漉的头发里。我举着伞,他背着我,沿着默默的铁轨,回到来时的路。

    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沉着脸背着我,在茂盛得近乎诡异的田地间走,在昏暗里像一个负重的梦魇。我看着他的侧面,忽然就童心大发地吻了吻他的面颊。他的肩膀猛得就抖了一下,然后一松手,我就仰天倒在满是泥水的土地上。

    等我坐起来,头出乎寻常地晕,哄哄直响。雨水在身边呼啦啦地落,脑海里却空空荡荡一片,仿佛自己给丢在一个只有雨声的空世界里。一个除了雨声就近乎真空的世界。

    对不起,雷子嗫嚅着道:我们只是……

    不要说了,我摆摆手,强撑着支撑起身子:雷子,你是说我们只是兄弟,是么?但是,我想告诉你,除了爱情,没有东西可以把两个人栓一辈子。如果你想我在你身边,仅仅靠兄弟情感根本办不到!

    雷子不言语。当他听到我说到“爱情”两个字时,竟然扭头就走。他一向是宠我的,他待我如亲兄弟,但是他听不得我用爱情来联系我们。然而,我要的是我们恋人般的感情,而不是单纯的兄弟的友谊。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分歧吧。

    他竟然一个人沿着铁轨走去了。我坐在铁轨上,冲他湿漉漉的背影喊:雷子,你真懦弱!当初你那么爱周扬却不敢承认,遮遮掩掩,连到周扬死你都没有给他说一个爱字。现在,你喜欢我你否定不了,你也坚决不要给我个明了的承诺是不是?难道你要我们重蹈周扬的覆辙你才肯接受这份感情是不是?

    我近乎语无伦次地喊他。他停下脚步侧脸听着,却不回应。当我说到周扬时,他回身看着我。我忽然间就感觉到口渴,头晕更重了,身子重得站都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冰凉的铁轨上,一个人抱着膝,将脸埋在双腿间。

    一阵更重的眩晕如同雨水浇落在头上。思维顿时虚浮,身子一歪,脑袋就重重磕在铁轨上了。有凉凉的雨水溅到脸上。恍惚间听到溅着雨水的脚步声和雷子呼喊我名字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渐渐听不清晰,被哗哗的雨声全部淹没了。

    我醒来,是睡在小刘和玲子的新房里。台灯发着淡淡的光线,照着床头。那碗羊肉炮馍还放在床前的玻璃桌上,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的热气。窗子的帘已经放下,看不到外面的一点事物,只听到连绵不绝的春雨淅沥。

    一床软软的被子齐胸盖着。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躺在被窝里,我原本湿漉漉的衣服已经不知去向。我知道一定是雷子给我去了衣服的,但是我也看不到雷子。

    我喊他,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空房子里显得愈发的空旷,仿佛这个世界就剩我一个人。再侧耳听听,仿佛听到不远处的清真寺里有唱诗的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却是肯定听到了的。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都已经夜里一点了,清真寺还唱什么诗啊!

    我胡乱用床头的毛巾被裹着身子下了床。头还是晕得厉害,一摸脸,竟然热辣辣地烫手。头重脚轻,身子虚浮。看来是感冒得不轻。觉得躁热难当,就裹着毛巾被凑到窗前揭开窗帘往外看,却看到楼下小刘家的院子里的路灯开着,照出一圈昏黄色的晕圈来。

    更另人疑窦的是,有不少的人络绎不绝地从门外走进院子向一楼的客厅走去,都是悄没声息。一种诡异感觉顿时紧紧抓住了心脏,揪心得像夜半一个人听幽灵故事。

    我惊讶到捂住嘴不敢吭声。放下窗帘我急急忙忙地往门口走,我要去找我的雷子,只有看见他我才有安全感。却没有想到我刚走到门口正要伸手拉门,就看见门忽然悄没声息地打开来。

    我吓得惊叫一声,惨绝人寰。
taiwan | 2007-1-27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1)

  雨夺

    我把往事挂在树梢。

    抱着枯树入睡。

    梦不到你踏月从山中来,

    唱着旧日的情歌。

    灰的雨笼罩着记忆的肩

    我始终找寻不到,

    你黑色的披风

    当我裹着毛巾被往门外走,还没有拉门门竟然悄没声息地自己打开了,吓得我惊叫一声。估计半条巷子都可以听见了。

    我想受到惊吓的不仅仅是我一个,因为我听到门外有瓷器摔碎在地板砖上的清脆声响。然后我看到也是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外的那个人,雷子。

    你干吗,一惊一乍的,能吓死人的!雷子看见是我后,才抚着胸口凶我。

    我,人家害怕嘛,叫一叫怎么了!我裹着毛巾被:你去哪里了,楼下灯火辉煌的是怎么回事啊。

    雷子白了我一眼:你感冒得厉害,发烧都烧到晕倒了。附近没有卫生所,我就带你回来。把你安置睡下,就把衣服都洗了。我去楼下打个电话问一下小刘家里有没有备用的感冒药,这不刚倒了点开水拿着药上来,你就咋咋唬唬来一嗓子,吓得我水杯都摔了。

    人家害怕嘛,我说着坐到床上去。

    害怕什么,都多大的人了。雷子边蹲下身子捡瓷杯子的碎片边说。

    忽然他停了手抬头看这我:慢!刚才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楼下灯火辉煌?

    是啊,我说:刚才我看你不在,就去窗口往外看,看到院子里路灯开着,还有好多人从门外进来往一楼客厅去了呢!

    扯淡!雷子断喝一声打断我的话:别胡扯了你!我一直在楼下洗手间洗你的衣服,压根就没有一个人进来,刚才我还特意检查了一下大门的内闩栓牢没,你胡说什么呢?

    不骗你的,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伸手一撩窗帘望楼下一指:不信你看!

    另我吃惊到不能呼吸的是,我看到楼下是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什么路灯大开,没有许多的人络绎不绝地悄没声息地走进来。

    我一下子惊恐到不能自圆其说。脊背上“刷”的一下,冒了一身冷汗。

    雷子也过来看了看,一摊手说:没有吧,别吓人了。

    真的,我紧紧抓住雷子的衣襟,仰着脸声嘶力竭地喊:雷子,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刚才我看到楼下就是那样子,所以在你进门的时候我才给吓得大叫的啊!

    雷子盯着我的眼睛半天,终于相信了我没有撒谎。他皱眉想一想,轻声问:你当时除了看到路灯大开有人进出外,还有什么异常现象没有?!

    有,我说:我听到清真寺唱诗的声音了。

    雷子就忽然笑了笑把我扶到床沿上去,说:玉宁,现在都凌晨了,谁还在清真寺唱诗啊,看来这一切是你的幻觉。我看啊,是你今天发烧得厉害才出现的幻觉呢。对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再去楼下倒点水上来,你等会把这药吃了,不然明天感冒恐怕更厉害呢。

    他起身要出去,我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攫获,心中一阵阵的冷意。我追过去在门口紧紧抱住他的后腰:雷子,别丢我一个人,我怕,我真的怕。

    我想我是落泪的了。

    雷子就转身过来,捧住我的脸,一句话也不说。末了,他用大拇指给我抿泪。正当他捧着我脸的时候,他那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放开我去接了个电话,忽然他脸色大变,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他挂了电话,径直走到我面前,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玉宁,你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应该是属于先知的启示。

    什么意思。我问。

    他的眼睛里慢慢堕出两行请泪来:玉宁,玲子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在深夜,尤其是在一个原本就充满恐慌的夜里,听到又一个关于死亡的讯息,恍若听到了焦雷在头顶炸响,要让人崩溃。

    雷子也不再下楼倒水,他去闩上房间的门。然后他脱掉拖鞋和衣服,钻到被窝里面,再也不说话了。

    我坐在床头,抚摩雷子的头发。雷子看看我,终于说:玲子就是刚才你和我说你看到楼下灯火辉煌的时候去世的。小刘打电话说刚才玲子又大出血了,她恐血恐得厉害,这次没来得及抢救就过去了。依我看来,你刚才看到的,恐怕是预示着玲子的去世。

    我褪了毛巾被,也钻进被窝,贴着雷子滚热的身子:雷子,我们回去吧,我在这里有点害怕。

    雷子想了想说:要不,明天你自己先回学校去去,反正你回来是看玲子,现在看也看不到了,就算了;我却不能走,我和小刘是生死之交,现在他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帮助他安葬了玲子再回去。

    他们不是要按自己的宗教仪式安葬玲子吗,你在这里能帮得上忙吗,我问他。

    雷子叹了口气:这个回族的葬礼我是自然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但是我不能走,我要陪着小刘熬过这一关。也许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具体的帮助,但我们应该让他知道有朋友在关心他,给他好好生活的勇气啊!

    雷子向来是个那么在乎朋友的人。那么义气。

    我听了雷子的话,第二天一个人回了洛阳。雷子则留在小刘那里帮他打点玲子葬礼的事情。我只是感到遗憾我连玲子最后的一面也没有见到,因为按他们回族的礼节,人一去世就马上送清真寺了,我们外族人是没法看到亡者遗容的。

    忽然就想到了霍达写的《穆斯林的葬礼》。那里给新月举办的回族的葬礼,曾经感动过多少人啊。我想,作为汉人的小刘,应该也会像楚雁潮那样给新月试坟的,因为他是那么爱玲子,一直默默爱着。我还记得在周扬去世后玲子在浴室里割腕自杀时,小刘那慌灼难抑、愁极欲狂的神情。

    当你要好好爱一个人时,上天却忽然将她拿去,的确是一个让人承受不了的玩笑。
taiwan | 2007-1-27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2)

  中午时分。我回到洛阳,直接就去了佳乐的房子。位于市区春都路的一处高层。

    佳乐不在家。春雨把天下油了,一直绵绵不绝。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土腥味。打开门,就闻到木的地板发霉的味道。

    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打佳乐的手机,佳乐那边吵闹得厉害。他只是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去,就挂掉了。

    我闲得发慌。就揭了客厅里的地毯,到盥洗间取了肥皂水擦地板。擦到一半时,听到门上暗锁转动的声音。还没等我应声,就看见门一下子被推开。

    我还跪在地上,双手拄在蘸了水的毛巾上。抬头看到佳乐挎着包站在门口。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漂亮的男子。

    他身后的那个人,二十几岁上下。身材不高,头发是很精神的短碎。皮肤是地中海色,稍稍的黎黑却一点也不扎眼。一双眼睛细细的却很精神,鼻子线条尖锐地挺着,嘴唇紧紧绷着。一看就是典型的运动型帅哥。

    佳乐。我忙站起来,把毛巾丢在盆里,并把盆子端到一边。

    佳乐看了看我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客厅靠落地窗的地方。那里临窗摆放着一张玻璃的长条方桌,几把别致的镀铬铝合金椅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雨色中的洛阳城和遥远处似有还无的洛浦公园。

    佳乐将挎包放在椅子上,转身向正在围裙上擦手的我说:这是阿瞳,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阿瞳很有礼貌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伸手过来:这就是玉宁吧,佳乐已经告诉我了,说你是少见的优秀。

    哪里。我也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握手的当儿,我感觉他的手粗糙而有力,尤其是食指和中指的指节根部,力道尤其大,捏得我手指隐隐生疼。

    我讪讪地抽开了手强笑道,还没有吃饭吧,你们先坐,我随便作点饭去。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谢谢玉宁。阿瞳礼貌地说。

    佳乐已经冲了两杯咖啡端过来,放到玻璃桌上去。他招呼阿瞳坐了,然后说你先自己稍稍坐一会儿,我和玉宁说点事情。

    阿瞳点了点头笑了笑。佳乐就拉我回卧室。

    干什么。我抬头看着今天举动非常不正常的他。

    佳乐冷冷盯着我:昨天你干吗去了,也不回来陪我参加海选,也不给我电话,找你都找不到。

    回老家了。我实话实说。

    你就扯吧,当我是三岁孩子——是不是在学校雷子那里!佳乐醋意浓浓道。

    不是了,真的,昨天我回学校后,雷子说老家那边玲子难产了,我们就回去了。

    他还是不信:你就是回家怎么不给我个信,你知不知道道昨天我等你等得查点耽误进场?!

    我……我的确无话可说了,只好低头说,对不起佳乐,我一着急,就真的给忘了。

    你忘了?他冷笑:是的,我的事情你经常忘,挨上雷子的边你就能把我全部忘掉是不是?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你情感的替补,雷子对你不好了你就来找我,他对你好一点你就马上回到他那里是不是?你也不用道歉,我只要你知道,我对你是付出了真心的,只要你感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只要你感背叛我,我会杀了你!这句那么熟悉又那么惊心的话。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从孤儿院逃跑时的孩子倔强而怨毒的眼神。

    我抬头看他,他大大的眼睛里,开始泛动晶莹的液体。

    对不起佳乐,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伸手去拭他眼角慢慢淌下的泪珠,他却一扭脸,转身出去了,重重摔了一下门。咣当的一下。

    这个死佳乐,醋意这么重!

    那天闹得的确很不愉快。因为佳乐始终拒绝和我说话。还好跟佳乐回来的阿瞳竭力打圆场。从阿瞳的话里我知道了佳乐昨天发挥得不太好,海选时不太顺利,还是毛毛尽力周旋才让他勉强通过。

    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害得他没有状态。只是,佳乐今天也忒反常了,竟然一句话也不再和我说。

    他们回来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又要回酒吧了。佳乐才忽然对我说,玉宁,给我收拾几件换洗衣服,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酒吧了,安红姐让我看场子。

    干吗要住酒吧,在家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我吓了一跳。

    你管我作什么,我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佳乐,我有点生气了:你要是真想住酒吧,就先把房子退了再说。拿着这么贵的租金你还要住酒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浪费这钱,还是趁早退了的好。

    退什么,让你的雷子和你过来住的好,要我作什么!他竟然这么孩子气地说。

    我给气地笑了,看了看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看着我们阿瞳,对佳乐说:别闹了,再闹人家就该看笑话了。好了,是我不对,你要我作什么就说吧,我都听你的。

    佳乐才破涕为笑了。他看了佳乐一眼,佳乐就微笑着转身不看我们,面对着墙壁去看墙上壁毯上嵌着的那副鹰骨去了。

    佳乐这才凑过脸来到我耳边,悄悄说:老婆,来一个。

    我不想他再一个劲胡闹下去,只好用唇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他便惊喜地怪叫一声,拦臂将我抱起来在空中转,四周的景物开始飞快旋转。

    佳乐!那边看鹰骨的阿瞳却忽然转身过来,正看到佳乐抱我旋转的一幕。佳乐浑当没事地笑着继续他的,倒是阿瞳讪讪地不说话了。我忙掐佳乐胳膊小声说放下我啊,阿瞳要和你说事。

    佳乐这才把我放下,伸手去擦了下鼻头的汗,朝瞳问:怎么。

    阿瞳不好意思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指着壁毯上的鹰骨说:这是西藏一种雪鹰的骨吧,听说这种鹰的飞行高度是最高的,活的寿命在鸟类中也最长,捕杀能力更是首屈一指。人们想得到它一块骨头作挂饰都不容易,你哪里来的这副完整骨架?

    佳乐就笑了:不告诉你!

    阿瞳?
taiwan | 2007-1-27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1)

    四月

    我从杨柳遥望

    四月的烟雨霏霏。

    所有的奢华绽放

    又飘落如絮。

    如同记忆和往事

    繁盛开放

    寂寞凋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阿瞳那次和我们在“自由曙光”歌房,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其实我的问题极其简单,我没有窥私欲,甚至连他年龄电话家庭什么的都没有问,只是问他是作什么工作的,他却拒绝回答。

    后来不管我使出浑身解数,威逼利诱,他始终没有屈服。后来几个人散开,就再没有见到阿瞳。他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长着一张很运动很精神的脸,以及第一次他和我握手时把我的手握得很疼。

    四月的日子,我们平凡而平静地过着。

    雷子自从玲子去世后,回学校精神就一直不好,上课时常见不到他的影子。我很少再见他面,他甚至也不再发信息给我,不打电话给我,也没有再提让我回到他身边。

    毛毛先行和他有名无实的妻子回宁夏了,等四月中旬再回来筹备从海选中产生的前500晋级前50的第二轮赛事。

    我和佳乐还是住在一起。只是,佳乐似乎不再和我刚刚认识时那么开心了。我知道是因为钱的原因。毛毛临走前给我们预算过,想从海选一路走到赛区前十强参加全国赛,起码得五万多块钱。而我们现在是彻底的穷人了,因为佳乐手里头以前攒下的万把块钱早给挥霍掉了,现在我们的花销全靠他在酒吧驻唱、打架子鼓支撑。

    这真是种十分拮据的日子。佳乐不愿我住低廉的旧房子,便执意要我和他住这个房租吓人的高层。房东还是时不时来催房租;加上要参加超级偶像的财政预算以及酒吧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使得一个原本快乐的佳乐开始郁郁闷闷起来。他的烟瘾更大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嗓子。

    在接近第二轮选赛的四月中旬,我去车站接了毛毛来洛阳。毛毛这次是一个人来,说,和咪咪已经离婚了。咪咪当初也只是图他的钱,这次他回去就凑了五十万给他了事。我问他以后你怎么办,他说,我已经和父母说清楚了我是个G,所以现在我是个心安理得的G。

    我问这样对父母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你告诉他们这样的真相。

    毛毛坐在出租车里,就别了脸去看车外,说:我从不觉得欺骗着他们才是孝顺。况且,我的情感是我个人的事情,父母再关心我,他们总是局外人,我的婚姻还得我自己来过。你说,如果我和一个男子快快乐乐、相敬如宾的生活好,还是和一个女子天天吵闹不休、同床异梦的好?

    我回答不上来。毛毛伶牙俐嘴的个性又渐渐浮现,仿佛又年轻了几岁:我和我爸妈就这样说的。好在他们还算通情达理,我爸只是抽了我一皮带,就默认了我的情感取向;我妈哭了几场,最终她说,我选择的路子,要不自己别后悔。

    那你会后悔么。我问。问出来才觉得自己傻到极点。毛毛既然作这样一个坚决作名正言顺的G的决心,他又怎有理由后悔?

    我用傻笑来掩饰自己的愚蠢:毛毛,那么你现在有心上人了么?

    毛毛看了看我:没有,不过我会等,我相信属于我的东西,它终究是会到来的。

    我送毛毛回他下榻的宾馆,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色稍微有点昏暗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坐69路公交回家。

    车上人拥挤得厉害。我抓着吊环站在人堆里,车子到一处站牌停下,我看到站牌那里,站着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那个人个头适中,一身健康而明快的白色运动服,甩着一只阿迪达斯的运动包。他短短的头发打了咖喱水竖立着,一双眼睛细小却精神明亮。他站在那里朝后面的公交车看,似乎要等别的班车。

    是阿瞳。是消失了十几天的阿瞳。

    在他离开的这些天里,我和佳乐有时候会谈论起他,但是佳乐也不知道他的事情。佳乐只是说他在酒吧认识了阿瞳,带阿瞳出来玩玩,仅此而已。而关于阿瞳的身世以及其他情况,他也是一概不知的。至于阿瞳和我们分开后去了哪里,佳乐更是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但是我却那么不想让阿瞳在我们的生活种消失掉。也许,漂亮的人总是让人难以舍弃的。

    我竭力想同他打招呼,但是我却挤不到靠着他的那个窗子旁边,越来越多的人拥挤进来,把我险些挤倒。忽然我的单肩包的带子给人挤断了,包包掉到地上。我俯身去捡,忽然车子启动了,我便一个趔趄朝身后的一个中年秃头男人倒去。

    这时,我听到车头那里一个声音大声喊:滚开你!

    我一抬头,看到一个人奋力扒着门抢上来,从人群那边挤过来,一把把我身后的那个秃头推开。我抬头看到他汗晶晶的脸,和那双精神的眼睛。皮肤是地中海似的黎黑,却一点也不刺眼。

    是阿瞳。

    我正想说点什么,阿瞳却一把从我手里扯过断了带子的背包,给我看我带子的断处。我看到我断了的带子那里,断口齐整,俨然是用剪刀等利器割断。阿瞳说玉宁,看少什么东西没。我看了下,包包没有被打开,也没有少什么东西。

    阿瞳就冲被他推开的秃头喊:滚你他妈的!跟老子玩这个,你还嫩着点!

    我看阿瞳眉目间,一种黑社会似的逼人的威严。秃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慢慢往车后的下车门处挤去。到了下一站,秃头便一声不吭下了车。在秃头下车之前,阿瞳一直紧贴着站在我后面,在我们周围,那么拥挤的人群竟然给让开了个小小的圈子,谁也不敢贴近阿瞳。

    等秃头下了车,我便扭头去看贴着我站在我背后的阿瞳。他的鼻息贴着我的耳朵,呼吸间痒痒的。我一回头,脸正和他紧紧抿着的嘴唇贴个正着。我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肉感擦过脸颊和鼻子,然后是急剧的心跳。

    我正没着,忽然我感觉到后面阿瞳的下身硬邦邦鼓了起来,紧紧地顶着我的后臀。我看着他,他便有点不自在起来,抿着的嘴唇轻轻翘了翘:对不起,玉宁,我怕那秃头有同伙靠近你,现在看来没有,那么我下车了……

    我笑了笑。没有言语。他正要将身子离开我,公交车却在一个红绿灯处猛刹车,车里众人一起前倒,推攘着他一下子结结实实地扑到我身上。我更感觉到他铁杵一般的下部。

    待站好后,我下意识地轻推了推他,他便像个孩子似讪讪傻笑着往后挪了挪,和我保持了不小一段距离。我却看到他白色的运动裤口处,高高鼓着一座小山丘。他见我看他下部,便把自己的包放到身子前面来。这时,一个女孩子见我和他中间空间距离不小,想挤进来,却给他一把推开,惹得那女孩子眼神毒毒地挪到一边去。

    红灯过了转成绿灯。公交车却吭哧吭哧发动不起来了。女司机说不行了,都下车吧,要赶路的等下路69,都下车都下车。

    一车人便唠唠叨叨骂骂咧咧下了车,都疯了似往下一个站牌处跑着抢下一路不用再买票的公交车。我和阿瞳却在林荫道上慢慢走着。阿瞳将手插在裤兜里,走路的样子虎虎地:玉宁,佳乐下一场比赛快了吧。

    我点点头:是啊,后天。

    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重复道:后天啊,哦。然后他看了看我说:玉宁,要不你去我那里坐坐,反正离这里不远了。说着,他一指前方五十米处的一座宾馆。

    你住那里?我问。

    他点了点头:去我那里玩会儿吧,我可以回答你上次问的所有问题,包括年龄,家庭,工作情况和其他的一切。

    我正想说好啊,忽然手机狂响。接了是佳乐。他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问你在哪里。我说在回家的路上,公交坏了,我正要乘另班公交。

    佳乐说你别坐公交了,赶紧打的回来,晚上我那帮哥们要来咱家玩,你买点菜回来准备作饭吧,快点快点,他们一会就来了。

    我看看夕色已有些沉沦的天色,对身边的阿瞳歉意地说:对不起阿瞳,佳乐要我马上回去的,晚上有朋友过去,我得回去作饭了。

    阿瞳不无失落地笑了笑:没什么,你赶紧打的回去吧,反正以后有来找我玩的机会。对了,我一直住这里,暂时还不会改地方,改了我会告诉你。我住的地方,也只告诉过你,希望你有空可以过来玩。

    我还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他已经伸手拦了辆出租,打开车门:快进去吧玉宁,拜。
taiwan | 2007-1-27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2)

  那晚,来我们家玩的,都是佳乐在酒吧里的哥们,也是佳乐召集的粉丝团。

    以酒吧老板安红大姐为首,其次是安红的情人老洛;千娇百媚得近乎人妖的吉米,吉米的男友兼乐队贝司手江南;安静得仿佛女孩子的小娈;长发披肩的键盘手帅超;和其他一些我不太认识的人。

    其实,我对这些人是不太好感的。我只是觉得,我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在奢靡浮华的世界里,是跳脱的精灵,一个个盛装华彩,演绎着自己的生活。我却不喜欢这些另类超群的人,虽然我时常陪同佳乐去酒吧演出,但一般都是我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看佳乐演出,我是很少和佳乐的那些哥们交流的。因为,我只是喜欢两个人的世界,不喜欢热闹得近乎同每个人火热的生活方式。

    而佳乐却同我,恰恰相反。他喜欢和人多在一起,那样他可以放得更开——所以,他是个当明星的料子。人多时,他挥洒自如,左右逢源,风度那么潇洒;而当只有我们俩时,他更多时候会沉默。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我知道,喜欢热闹的佳乐,能花那么多的时间待在我们的二人世界里陪我,已经很难为他了。

    我理解佳乐,但我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人在我们家。他们随意坐在我刚洁了尘的地毯上,他们指着鹰骨指指点点,他们搞乱我们的杂志和书籍,他们在我们的卧室试图寻找我和佳乐作爱的痕迹来玩笑,他们用了马桶却不用水冲洗。

    我不快乐。但是他们快乐。他们在地上吃饭,把我和佳乐炒的那么多的菜端出来,放在桦木的地板上,都围膝坐着,欢笑闹着。和在外头饭店酒店不一样,在自己家,都随意地多了,一个个还没有喝酒就开始东倒西歪。

    佳乐看出来我神色里的微小的东西。当我去洗手间时,他跟了进来。他从背后拥住我,从墙壁上的大镜子里看着依偎的那两张脸说:玉宁,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我们不能没有他们。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我就没有去参加选秀的条件啊。况且,到后来的拉选票时,要看短信支持率的,如果没有他们给拉短信,我就很难胜算啊!就算为了咱们的事业,你即使不喜欢他们也别表现他明显了啊,给我这个面子。

    我看着镜子里和我亲热的佳乐:你放心吧,我懂。只是,佳乐,我担心你一旦成功了,成名了,我们也就结束了。

    不会的,佳乐有点急了,一双细细的眼睛在镜子火火地看着我:我不会那样的!我成名还不是为了咱们能过更好一点啊,若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不会去参加的。玉宁,你放心,既然我们好,就要好到底,我不要你背叛,也不会让自己背叛!

    他那么肯定地说。

    那好吧,我转身,他抱起我放在盥洗台上,我的背紧紧贴在玻璃上。他的眼睛和我的眼睛平视,然后他埋头拱到我怀里,掣开我腰带,开始他最拿手的嘿咻嘿咻。一时间,我给他弄得心神不守。

    别闹了,我使劲推他头:外头都正吃饭呢,人那么多,万一谁进来看见了不好。

    佳乐坏笑着说我和老婆的私事,谁能管得到?!

    我却忽然觉得这个和自己欢乐的人,好像是雷子。也许是这样的,只要我和佳乐一作那种事情,我在潜意识里都将佳乐当成了雷子。我不可否认我那么爱雷子,却得不到他,便拿佳乐作了替代。

    我至尽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爱雷子还是佳乐,到底是爱雷子更多还是佳乐更多。我爱雷子,却得不到他,我的确是爱着雷子的;但是,佳乐却可以给我想得到的情感,我想,因为这个的缘故,我也是爱佳乐的。但是我却在作爱是将佳乐当成雷子,或许我是爱雷子更多一些。

    这真是个扯淡的想法。尤其是和佳乐作爱时。想到雷子,又看了看怀里的佳乐,忽然就兴趣索然。推开了佳乐:佳乐,出去吧,他们一会儿不见你都又急了。

    佳乐抬头起来,整了整毛衣领子,将脸凑到我脸上正色道:玉宁,你别撒谎,告诉我是不是刚才你想到雷子了?!

    我点了点头。我从不想欺骗佳乐,如同我从不欺骗雷子。

    佳乐便冷笑了笑:玉宁,我告诉过你,你既然离开了雷子和我好,你便再回不去了;现在,我作的一切都是为你,所以,如果你背叛我,我会杀了你的。

    说着,他竟然开门出去了,不再理会我。我静静坐在盥洗台上,回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惶然,有点憔悴,有点无所适从。

    后来的佳乐似乎没有记得我们在洗手间的不愉快。他依然在卖力准备第二轮的比赛。这次比海选要严格多了,佳乐从服装到选歌都在毛毛的推荐下进行精心的挑选。

    因为要作长久的发展打算,毛毛推荐佳乐物色一个经纪人。佳乐始终没有同意,我知道,他是没有那么多的钱来花在这个上面。毕竟,他的事业现在还早着呢,离成功还很遥远。佳乐便让酒吧的老板安红暂时给他打理那些琐烦的事务。

    就在第二轮选拔开始前的一个晚上,酒吧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那个下着雨的夜里,和佳乐在一个乐队的长发的键盘手帅超死在了昏暗狭窄的洗手间。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后来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所有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吓得呆了,然后原本热闹疯狂的酒吧里,上百号人一轰而散。

    佳乐也吓得怔了,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扒着门看里面伏倒在盥洗池上的帅超,像中了魔一般,眼睛都呆了。

    怎么了,我拉他,他却一甩手,把我重重甩开。我跌在楼梯间的木栏上,脑袋磕得金星乱闪。我只听见佳乐嘴里含糊而狠狠地念着阿瞳的名字。声音那么轻,又那么含糊,如果不是盯着他口型看,根本看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佳乐脸色那么绝望。这时接到报案的刑警推开了挡在门口的佳乐。佳乐软软地和我瘫坐在一起。一脸的死灰。我知道,帅超是和佳乐在乐队里关系最好的一个人。留着一大把长发的帅超长得很英俊,喜欢边弹键盘边甩头发,很帅气。在佳乐刚到洛阳时,还是帅超介绍他来安红的这个“尽情吧”酒吧来驻唱。

    我还知道,帅超也是个颇具G情的男子,和佳乐关系很是不一般。在我和佳乐同居之前,他们开玩笑说帅超和佳乐是一对情人。但是,现在帅超忽然死掉了。佳乐便丢了魂一般。

    那夜,刑警队组织的临时紧急小分队在楼上安红房间里开了个小会,一个高颧骨的刑警说:看样子,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人用带状物缢亡,并且,这个作案者是个老练的高手。

    说着,他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所有人。在这里,除了刑警们就只有老板安红,安红的情人老洛,和帅超关系不一般的佳乐,最后一个就是我。

    高颧骨问佳乐:他们都说死者和你关系不错?

    佳乐一脸死灰,点点头。

    那,在之前,你有没有发现死者异常现象,或者死者身边有异常人物出现?

    没有。佳乐忽然像被蝎子叮咬了一般跳起来:没有,我不知道,我,绝对没有。

    佳乐有点语无伦次了。

    安红像看出了什么,忙说:警察同志,这样吧,今儿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再说,他明天还要参加一个活动,耽误不得的。我给你们保护好现场就是。

    高颧骨看了看安红,又看了看神色恍惚的佳乐,点了点头:那好,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场子里的情景,我们明天再来。

    那夜,佳乐是最辗转反侧的一晚。都凌晨三点了,他还睡不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一会儿紧紧抱住我,一会儿又心烦气躁地撒手坐起来,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在床上蜷曲。他几次拿起床头的电话想给谁打电话,都又一次次挂掉。

    怎么了,佳乐,还不睡,明天还要比赛呢。我从后面环绕住他的腰。

    他就不动了,末了,他轻轻叹口气,问:宝贝儿,今晚我把你摔疼了吧。

    我知道他说的是刚发现帅超去世时,他把我甩到楼梯上去的事情。

    没事的,我说:你今天表现很特殊。

    怎么。他的话开始心不在焉。他轻轻解开我抱着他的腰肢的手。

    我坐起来,将脸嵌在他躺着凹着的漂亮的脖子里:你今天跟丢了魂似,瞎子都看得出来,难怪警察都怀疑你呢。对了,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或者跟你有关系?

    佳乐坐起来,又点了根烟,不耐烦地吐了口烟:别问了,这事儿我不知道。

    正说着,电话忽然疯了似炸响。佳乐一惊,腾一下坐起来就去抓电话,敏感得像个受惊的兔子。但他始终没有把话筒放到耳边。最终他把电话递给我:玉宁,你接吧。

    我接了,那边却不说话。末了,里面轻轻叹息一声,竟挂断了。
taiwan | 2007-1-27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1)

    风吹的声音

    头发乱了。

    心事乱了。

    听风吹过屋顶。

    像心事的奔跑。不停息。

    多少的轻狂年华

    被风卷过。

    被风卷落。

    那个凌晨的电话,实在是个祸害。

    我刚接通,那边却挂掉了。我和佳乐,面面相觑。次日佳乐的比赛状态就一直不佳。第二场的比赛是在电视台娱乐档直播,那场,佳乐简直糟糕透了。佳乐神不守舍地连歌曲伴奏带的节奏都跟不上,频频失误,镁光灯下的他没有一点的风姿妙影,反倒似一段枯槁的木头。

    我坐在毛毛后面。毛毛坐在第一排的评委席上,他回头看我,将手笼在嘴上问佳乐怎么回事。我只有苦笑。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帅超遇害到现在,对佳乐的一直失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他现在的状态而言,他这场,死定了。

    果然。在这场500进50的比赛中,每人限一分钟半的演唱时间,佳乐还没有唱到一分钟,另一个女评委——省内一个女高音歌唱家就准备按手铃赶他下场。幸好毛毛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给了佳乐一次机会。最后,佳乐还是给提前赶下去了,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差劲。

    佳乐的粉丝团里,包括我,安红,老洛,吉米,江南,小娈,都顿时黯然了。还是毛毛精明,他在自己点评的时间里,善言安慰佳乐,还给了佳乐一个待定的名额。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后的50强进20强里,佳乐还能登台一次,和被选上的选手再争夺一次。

    好悬。若非毛毛的周旋,佳乐死定了。

    当然,那场比赛后,虽然有安红一干人拼命利用各种关系给佳乐拉票,佳乐的短信支持率在那五十几个选手里面,还是低得可怜。我估计纵使有人投票给他,也是看他人长得清秀帅气,而不是他的表现状态。

    佳乐下了场,没有一个人去责备他。我们都知道他和帅超的关系。但是我们都错了,因为我们只是以为他对帅超的猝死难过伤心,但是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会帅超的事情会和他有关联。

    那是四月底的一个下午。第三轮的50进20选拔赛将在下月初举行,在这剩下的半个月时间里,选手有充裕的时间去选歌,或者排练舞蹈之类。顺便,也鼓动亲友团为自己拉票。

    帅超那边,迟迟没有定案。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作案线索。看来这个作案者真是个高手。警方把酒吧里主要负责人安红和佳乐他们都调查得再没有一点隐私了才罢休,却也没有一点的进展。这事情就暂时搁浅。

    毛毛由于要在洛阳滞留不少一段时间,于是在交通电台找了份兼职,算暂时安置在洛阳。另一方面帮佳乐在内部适当打点,以图佳乐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更顺利。

    毛毛处于为佳乐以后的发展考虑,强烈建议佳乐找一个经纪人。佳乐一再拒绝,毛毛就自己掏钱给佳乐暂时找了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女经纪,叫凤飞飞,和以前一个台湾女歌手同名。听说凤飞飞从前是跑民事的,转行到经纪,很是精明能干。这次被毛毛找来给佳乐作经纪也是看毛毛的面子,才来给佳乐作兼职经纪。凤飞飞专门给选秀出来的新星作经纪,因为她在造势上和宣传上是那么过人,简直是天才。

    那个下午,毛毛带佳乐去某律师事务所见凤飞飞去了。我一个人回学校。学校里正筹办校运动会,课程都几乎停了下来。

    风大得厉害,卷着新生的树枝,是种绿色的放肆的风暴。洛阳城里满是招摇的风沙和土尘。西北的沙尘暴涉及到这里,实在不是好天气。干而且躁。

    回宿舍,竟然没有见到人。问一下邻舍,说是我们宿舍的人都练习拔河比赛去了。从宿舍窗口遥望操场,果然那里人头攒动,煞是壮观。忽然间,觉得自己被这个集体给隔离开了,仿佛已经脱节,他们的活动不再邀请我,我也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平时上课,想来就来一次,不想来就算。以前还有雷子天天催我回去上课,现在他也不再管我、不再问我,我竟被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生生分割。

    正对着窗子站着,忽然宿舍门被撞开,一个瘦瘦的小子闯进来。他看我一眼,脱口而出: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是体育委员武然。挺帅气一小子,和雷子经常在一块儿打球,我们的关系相当不错。

    我笑了:宿舍是我家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

    屁!他浑身湿漉漉地一屁股坐到靠近窗台的下铺的雷子床上,边脱跑鞋边说:你少来了,也不知道你在校外作什么,整天不见人影,还说宿舍是你家,我切!

    去,!我推他肩膀:看你一身泥水,别坐雷子床上,坐你自己的去。

    他大叫一声,一只脚套在解开了鞋带的鞋子里,一只脚在空中翘着,一蹦一跳离开:别推我,我自己会走——切,都学会把家了,连你家雷子的床还都不让坐了,什么世道!

    少废话了,雷子呢。我问:为什么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找人也找不见?!

    他看了看我。说,雷子手机号换了。其他的别问我,我不知道。

    雷子他怎么了。我盯着他,因为我看出他遮遮掩掩的神情里肯定有东西瞒着我。

    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着换上双星帆布运动鞋:失陪了,我要去指挥拔河了,你自己在宿舍坐会儿吧,记得走时锁上门。

    说着他就急急往门外走,却给我抬脚搭在门框上拦住:武然,雷子到底怎么了,今天你不告诉我,你就出不去这个门。你信是不信?!

    武然看了看我放在门框上的脚,比他的脑袋还高。他切了一声说:好吧,我和你说,但你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

    少废话,说。

    好吧。雷子迷上打网络游戏了,武然往门外看了看,才说:自从上次雷子回家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在网吧泡着,玩什么大话西游。他不回来则已,一回来就侃什么法宝、什么级别、什么仙什么魔的,烦都烦死了。他现在是连课也不上,专业里有活动也不参加,就知道上网。你这次回来的正好,你劝劝他吧,别人说他他嫌烦,兴许你还能说得动他。

    玩网络游戏?我心中犯嘀咕:雷子怎么忽然好上这一口?!

    他在哪里上网?!我问武然。武然正要回答,却看见他眼光不自然地看着我身后的门口。

    我回头,却看到雷子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

    你回来作什么。他有点玩世不恭地说。

    你怎么了,我问。

    用你管!雷子有点不耐烦:咱的事情还用不着张大少爷费心。

    你现在怎么这样阴阳怪气的,我说。

    我怎么阴阳怪气了,这不都是你逼的,雷子将我挤到门框上,鼻子对着我的鼻子:玉宁,你说说,我和你好一场,陪你考到这个学校来,难道是要你去爱上别人的吗,难道是要你重新回到那个脏乱的G圈里面的吗?

    那你要我怎么作!我不看他。

    你回来,他不容置疑地说:给我作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毕业后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永远不要再去理会那些阴暗伤心的东西!

    那你会爱我吗?我抬头看他。

    会,他说: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我只能以兄弟一样的爱去爱你!

    那我还是要回去的,我大声说:你给不了那种爱,为什么也不要我去追求,我想爱你你不给,是你逼我走;现在我爱上另一个人难道有错吗,你为什么总是责骂我,难道我追求自己的爱情就错误了吗?

    变态!雷子第一次用这么鄙夷的口气骂我。

    是的,我变态!我也毫不客气地顶嘴:我是喜欢男孩子,怎么,难道我有错了么。是的,我是G,我是一个心安理得的G,怎么了,难道我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吗?当初是你给了我重新生活的信心,是你给了我第二次重生,但你没有权利阻止我去追求我自己的爱!

    你再说一句!雷子一拳擂到我脸上。轰的一阵响,脑海里炸开一只马蜂窝。我抬头看雷子,他第一次打我,而且这么凶狠。有热热的血液从嘴角沁出,我用手承接,看了看,是腥红色。

    我转身便走,却给雷子从后面拉住:你还要回那个什么佳乐的身边?!

    你管我!我狠命甩,却没有甩开。他使劲一拉,便把我掣到怀里紧紧抱住。武然在旁边惊讶地看着雷子一个大老爷们抱住我,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雷子冲他吼: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武然就急急忙忙出门去了,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玉宁!雷子低头用鼻子压迫我的脸:如果,如果我现在要给你你想要的那种情感,你还会回来吗?
taiwan | 2007-1-27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2)

    我看着忽然观点转变了一百八十度的雷子。他刚才还极力反对我去作G,现在,他却要给我那样的爱情。我却知道,他是那么舍不得我。我是不优秀,不帅气,不漂亮,不懂事,但是在他眼中我却是最好的。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还记得刚入大学的上半学期,学校搞礼仪先生选举,几乎所有的帅哥都去参加了。但雷子却说,害,咱玉宁不去参加他们举行也是白搭。

    他是这样的欣赏我,现在他情愿拿这样的爱情给我,我却不能答应他。因为,我已经答应了佳乐和佳乐在一起。这是两个人的约定。也许,这是个错误的约定,但是它却是已经定下了的。

    我摇摇头,抬头对雷子说:雷子,现在已经晚了。我和佳乐已经有了约定,我无法背叛。

    但是,雷子说:你总得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

    我知道。我回答他: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处处想着我,护着我,让着我,甚至你现在委屈你自己去作你并不想作的G。但是,现在都太晚了,因为,佳乐也在乎着我,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了。他对我的爱,可能不及你的多,却和你的一样的真诚。他为了让我住得舒服,他负债去租高层房;他为了不让我在金钱上受委屈,他甚至去参加他并不想参加的选秀。

    他是为了他自己,雷子忽然猛一掼我,把我甩到墙上。我的脑壳在白的瓷砖上重重又磕了一下。

    不,佳乐不是那样的。他是为了我,为了我。我倔强地说着,坚决走开,对雷子的叫喊,再充耳不闻。因为我知道,情绪激动下的雷子的脾气是最犟的,谁也别想说得动他。

    其实对于雷子那次让我回去,回到他那里,我拒绝了他,毅然呆在佳乐身边,陪同佳乐选秀,支持他,陪伴他,鼓励他,风雨同行。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断是正确还是失误。在后来八月份的总决赛后,当胜利的成功的佳乐最终离我越来越远时,我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后,才发现始终在乎着我的,只有雷子。我知道自己一直伤着雷子的心,但是,在发现自己这个悔恨之前,自己是那样的意乱情迷。

    就如同。当第三轮开始前,佳乐的经纪人凤飞飞非要佳乐拿出三万块钱来作宣传时,为了帮佳乐搞钱,我就想瞒着佳乐,重操旧业。那种亚宁曾经作过的皮肉生意。

    洛阳没有北京江哥那样规模的大渔场,有的也只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那些能干的G圈里的老油条们给年轻的男孩子拉客,从中间提取相当可观的中介费。至于办事地点,就看双方喜欢在那里,可以去酒吧,可以去酒店,和大渔场的出台差不多。

    我在洛阳的第一次出台,是秘密进行的。那是我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次了。

    那是第三轮比赛开始前两周的一个晚上,佳乐去毛毛那里,我借口回学校,去了先前约好的某酒吧。老油条满哥给我介绍了第一份活,让我去某宾馆标B房里。说,这次的顾客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亏待不了我。

    当我敲门,里面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进来吧。声音竟然稍稍有点熟悉,却一时也不能确定。加上心情紧张,也没有过多考虑。

    房间内黑灯瞎火,只有床头灯昏沉沉地亮着。我看到那个人坐在床前的沙发上,只模糊地看到大致轮廓,看不到脸庞细节。他见我进来,就站起来。背着灯光我看到他是赤裸着身子,当他从沙发走过来,我看到他健壮的四肢,和匀称健美的身材。

    我的心仆仆乱跳。虽然以前在北京也进过场子,却没有真正在场子里和陌生人作过这种事情。论到货真价实地作MB,这恐怕是第一次了。

    我绞手站着,有点呐呐。当他走过来,我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任他走过来,从背后揽着我的腰。

    他将脸贴在我耳后,梦呓一般吹着热气:要洗个澡么宝贝儿?

    刚,刚洗过。我牙齿直咬舌头。

    哦,他轻轻舔我脸庞,老练而纯熟。他用一种极富挑逗性的慵懒的嗓子含糊地说:哦,那好吧,你告诉我,多大了。

    二十二。我死死地盯着昏暗欲灭的床头灯看,皮肤肌肉绷得紧紧的,竭力不去感受他挑逗的感觉。

    哦,他又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和我大小差不多。我才猜你是学生吧。

    我点点头。

    哪个学校?他边舔我耳垂,边追问。

    我警惕心上来,一声不吭。他也不再问,满耳只是他在我背后的吭哧吭哧的喘息。我心神也有点不守了,只好拿话来冲淡自己的心思:先生,想必满哥已经和你谈好了,不留夜是二百,留夜五百。

    你们真黑!他笑着,吹着我后脑勺的头发,痒痒的:找个妓女也不过三五十块钱,你们倒都是狮子大开口!

    周渝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我说。

    他就嘿嘿笑了说,说得好,小费哥们绝对给足你,走,到床上聊去。说着,不由分说拥着我往席梦思走去。扑的一下,两个人一起跌在床上。

    这个人绝对是老手,很娴熟的老手。他抚摸的手段和调情技术,比亚宁是不足,但比生涩的佳乐和根本不懂风情的雷子可老练多了。佳乐对于这些事情是听得比作得多,跟以前那个英格兰歌手作了几年小弟在床第上没什么获益;而雷子一激动一兴奋,只会使劲抱着你勒得你喘不过来气。

    这个人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像亚宁那样,游刃有余地找到你身上每个兴奋点,然后在再用适当的力度在你每个性爱区游走。这给我一种亚宁抚摸我的错觉。我几乎要喊出亚宁的名字来。

    他是个卑鄙的老手。他看我被他挑逗到不能自已了,却又故意放慢自己脱衣服的速度,一件睡袍脱了半天也没有脱下来。最后终于他将睡袍一甩,正兜头盖在那一排昏暗的血红色小灯上,房间里霎时间,一片漆黑。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我在床上翻滚。忽然,他抱着我的后腰,硬邦邦的下身抵着我的臀部的姿势,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阿瞳。

    那次我在公交车上被人剪断背包带子,幸好阿瞳上来拦阻了扒手。他怕扒手有同党再袭击我,就一直站在我背后。那会儿,我感觉到阿瞳的下部就高高突起如一座小山丘一般,自己当时觉得很好笑,当时还看了他一眼,把他都看得羞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花痴地笑了。

    笑什么。背后那个人忽然停止手上的动作,身子一翻,正好当胸压过来,我登时一阵气喘。

    笑什么呢,说来也让我听听。他撒娇似啃我脖子,如果不是我这种身份,我宁可有这样一个会调情的BF。但是,现在我们只是金钱和身子的交易,谈不得感情。

    只是,我还是把我的心中可笑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说,你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

    一个怎样的朋友?!他说:你们很熟?

    不,我笑着推开他的脸说:确切来说,是一点都不熟悉,我只是见过他两面而已。说实话,我现在也只是记得一点他很运动的脸庞,至于他的声音,他的身材,他的摸样,是一点都记不起来的了。

    那有什么可笑。他追问。

    我说:那个朋友,人有意思得紧。有一次在公交上我们同行,他竟然一时性起,像个尿急的孩子一般。那会儿,他就是下身抵着我后部,所以刚才我想起来才笑了。不过,我是很喜欢那个孩子的。他长得很俊,看上去很懂事,很舒服。

    那个人忽然有点异样地稍稍放开箍着我身子的手,语气怀疑地问:你有BF吗?

    有。我老老实实回答。

    他就放开我,起身坐到床沿上。往床头灯上摸了睡袍,重新穿上,背对着我点上一支烟:有为什么来作这个?!

    为了钱,我明明白白地说:我BF参加选秀,需要用钱。

    那好,他依然背对着我说:以后需要钱就找我,不用再来这种地方干这种买卖了。

    我笑着对他说:先生,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现在的确很需要这笔钱,如果这笔生意你不要作,我还可以去找别人。

    你怎么这么贱!他忽然转身过来:你想挣钱是不,好,我给你挣,我叫你挣!说着,他冲到床前站着甩开睡袍,一把将我的双腿架在他肩膀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身子已经深深嵌入我的身子,一阵阵的狂风暴雨般的抽插伴随着难言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疼到窒息。

    忽然他大叫一声,仿佛周身激泠泠打个寒战,就死命抱着我的腿泄了。然后,身子一瘫,软软和我拥着倒到一处。他的脸对着我的脸,鼻子对着我的鼻子,相隔得那么近。

    玉宁。他忽然叫我名字。

    我惊讶地在昏暗里盯着他脸看好久才看清,那张运动的脸,不是阿瞳,却又是谁啊?!

    我的第一个嫖客,竟然,竟然是阿瞳!
taiwan | 2007-1-27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1)

  毒爱

    那一年。我采摘最绚烂的花草

    酿成最烈猛的毒药。

    那一年。我搜罗最艳丽的虫蛇

    制成最断肠的苗蛊。

    那一年。我追寻最空妄的爱情

    造成最惨烈的下场

    当我把三万块钱交到佳乐手上时,佳乐既狂喜又疑惑。

    他那会儿是在家里和经纪人凤飞飞说与电台合作搞宣传的事情。同时在场的还有安红,老洛和吉米,小娈。我是把佳乐叫到卧室给他的这笔钱,他兴奋得额头上的痣鲜红欲滴。但他马上不放心地追问:玉宁,你告诉我,你哪里来这么多钱?!你可是从不骗我的哦,你说实话。

    我抬头看他:佳乐,我可以不说么,这钱你尽管拿去,这其中的原由我不想编造,却也不想和你说。我不骗你,现在却也不想告诉你,求你不要逼我。

    佳乐心疼地看着我的脸:不说就不说吧,我只是记着你的好,等我们成功了,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我什么都不要,我看着佳乐:我只要你就够了。

    佳乐就微笑着抚摩我的脸,忽然他脸色大变,指着我脖子大叫: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牙印,乌青一片!

    我吓了一跳,心中暗自嘀咕:这个死阿瞳,作就作了,还发什么疯在我身上乱咬乱啃,这下好了,出了事弄不好牵秧带出个瓜,露馅也没个准!

    有么?我淡淡应付:是你昨天咬的吧,你这个狗狗!

    嘿!佳乐冷笑了一下。我最害怕佳乐冷笑,给人一种不信任而且阴沉沉的寒冷感。

    佳乐冷笑未已,凑到我跟前问:玉宁,你告诉我,是不是去找雷子了?!这些钱要是你拿的他的我就坚决不要!

    这个傻佳乐!还好他想得单纯,原来他以为我去找雷子借钱了。在他想象中,我去求雷子未免要给雷子糟蹋一顿的。这个傻家伙,他哪里知道雷子我们接触的最高限度也就是拥抱一下而已,平时连手都不拉一下的,哪里会作那种床第之欢呢!还好他这样以为,那就更好,免得牵连出阿瞳。

    我忽然想起昨天夜里的阿瞳来。

    事先,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是对方。掏钱买乐的阿瞳只是以为是一个普通的MB,我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顾客。等黑灯瞎火地进了房间说那么多的话,也都没有听出对方。因为我们接触的太少了。等到我说我他用下身抵着我后臀让我想起我一个朋友来时,他已经意识到是我了,但是我还没有认识到这个人就是阿瞳。

    当阿瞳强迫自己离开我去洗澡时,我错用了一句话来刺激他,说,他不要我我为了挣钱,还可以去找别人。他就疯了似和我作,然后两个人瘫软到一处。面对面,灯光虽暗,在他喊叫我的名字中,我看清了他就是,阿瞳。

    阿瞳知道了我的赚钱目的。事后,他就丢给我一张工行卡说里面有三万多块钱,你交给佳乐吧,但是你不要说是我给的。

    我问为什么,阿瞳始终不肯说。他总是不肯和我说太多东西,就像,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他作什么工作。因为他倔强得很,说不说,就不说。后来,天色将亮,他穿好衣服说玉宁,我走了,要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去其他的地方有些事情要作,等有空回来再看你。说着很决绝地就走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事情就这样。但是我没法和佳乐说。说什么呢,说我去卖?说钱是佳乐的?这都不合适吧。真不行了适当撒谎也不能说真相,因为,第一个说法会让佳乐发狂,第二个是阿瞳的嘱咐,我不能不遵守诺言。

    于是,我笑着说:别瞎猜了佳乐,这钱是我以前存的定期,现在提前全部取出来了,等你赚钱了全部还我就是,连本带利哦!

    那,那你脖子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佳乐不依不饶。

    还能怎么回事!我笑着用手拧他鼻子:昨晚你睡觉前咬的你忘了?然后你睡着了,我在客厅整理了一夜亚宁的回忆录。后来天亮了,我去银行取钱,凤飞飞毛毛他们几个来这里找你商量事情,再然后就是现在了!所有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是么?他半信半疑地说:好吧,但是,你以后尽量少去找雷子,我不要和别人分享你。

    我理了理他衣服领口:放心吧,只要你不背叛,我是不会的。任何时候都是。

    然后我心里面问自己:那,昨天晚上和阿瞳,算不算背叛佳乐啊。

    最终,佳乐却似乎相信了我的话,高兴地收了钱出去,临走时,还得意忘形地说老婆,今天中午我请你出去吃牛排,嘿嘿。

    这个佳乐啊。

    佳乐开始投入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选秀的节目上,他在毛毛的带领下,和经纪人凤飞飞频频和几个评委以及主办方亲密接触。他是那样快乐而积极,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仿佛连前不久的键盘手帅超的死亡都淡忘了。

    按主办方的计划,在20进10的晋级赛前,20名幸运的选手都要去一家很有名望的影楼拍写真。说实话,我对这样的选秀一点也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我的佳乐在参加这样的活动,我是连电视都懒得看的。但是,现在佳乐在,就促使我对它,乐此不疲。

    四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我陪佳乐一起去影楼拍写真,通行的还有毛毛和佳乐的经纪人凤飞飞。

    凤飞飞是个精干的女人,像一条吐着丝的眼镜蛇。我见过精干的女人,比如在北京时的苏一,比如毛毛的假的妻子咪咪,但是,我没有见过凤飞飞这样超乎别人的精干的女人。

    我和凤飞飞的联系很少,平时她总是和毛毛和佳乐待在一起选歌或者带佳乐去舞蹈班上课,我们没有怎么说过话。

    然而,在佳乐在影楼里去化装的时候,她捏着小包走过来,和我坐在那条血红色的沙发上。

    头顶是暧昧而残忍的灯光。

    玉宁?她轻轻笑着说,声音干脆而果决,像爆炸着的玻璃。

    我拘谨地笑了笑。对于陌生女人,我除了拘谨地拒绝,没有别的方式。

    你好象很讨厌我,她又笑着说:每次我去你们家,你都不理会我。

    哪有!我苍白地辩驳:没有的事情。对了,谢谢你对佳乐的事情这样上心,有你这样负责地打点,我相信佳乐不成名都难。

    她放肆地哈哈笑了一声。引得坐在远处镜子前面给化妆师上底粉的佳乐往这里看。

    这是分内的事情,谁让咱拿人家钱呢——对了,她凑过身子来,压底了声音说:玉宁,听说你和佳乐之间是恋人关系。

    说着,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看来,我不回答,她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我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用小包包拍了下膝盖,轻声却不容置疑道:玉宁,你们以前怎样我不管,但是现在我必须要你知道,你应该马上离开佳乐!

    为什么!我几乎要跳起来。

    不为什么!她将那张粉白地近乎诡异的脸又凑过来:玉宁,这么说吧,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说实话我现在不反对你们,但是,你应该明白现状——佳乐要参加选秀,他既然有心要成名,那么就要做好成名后的一切打算!你想想,一旦他成名了,如果有人想要害他,肯定会把你们是同性恋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这样一来,佳乐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你说呢!

    可是,我更加苍白地辩白:可是港台不少艺人都是公开的G啊!

    那不一样!凤飞飞严厉到沉声道:港台的艺人是有那样,可是都经历了怎样的压力你知道吗?况且他们有资本和社会叫劲,也不怕太多的流言蜚语。最重要的是,港台允许那样的事情存在,但是现在这是在内地,在大陆,没有一个电台会推出一个同性恋作自己的明星!我可以负责地这样告诉你,在接下来20进15,15进10和10进5的的三场竞赛里,选手之间的竞争会白热化,说句不好听的,估计到时候内讧和互相拆台都会有。其他的十几个选手不是势力超强就是有后台,没有一个善茬,佳乐是同性恋这一点肯定会给他们拿来作箭靶子。没准下一个20进15第一个下台的就是佳乐!

    我一身冷汗!

    凤飞飞察言观色。然后缓缓道:路子只有一个,就是离开他,从他生命里消失,不要给他增添一丝的乱子——除非你只是想他在选秀里玩玩,除非你根本不想他成功!

    不,不是的,我希望他成功!我失声惊叫。

    你们聊什么,这么起劲,一个声音在我脸前说。我给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化好了妆的佳乐。

    佳乐看上去那么漂亮啊。他穿着一件作旧的牛仔裤,中间一条嵌着银钉的带子。上身赤裸,结实的肌肉上涂抹着咖啡色的肤油,散发着一种很落拓却蛊惑人的味道。

    我多想紧紧抱着他,因为,我忽然感到他正慢慢离开我。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到了凤飞飞的话。

    凤飞飞说的没错,如果我真的爱佳乐,我就不能给他添堵。如果他能成名,我即使真的失去他,我也是高兴的。我在乎他,就不会给他添乱子。
taiwan | 2007-1-27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2)

  我忽然就想流泪,却没有。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凤飞飞。她或许看出来我的异样,忙笑着对佳乐说:我和玉宁说闲话呢,你快去影棚吧,摄影师都等急了,四组照片一组都没有照呢!

    佳乐笑了一下,额头的痣那么明显而漂亮,显得很妖娆。他忽然俯身低头到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说:玉宁,现在浑身是油,也没法抱啦,一会儿卸妆了再抱抱。

    凤飞飞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我伸手推了推他:快去吧,照完了我们还要去吃饭呢。

    他就和造型师到影棚里去。我看到站在远处的毛毛一直盯着我们看,眼睛里,溢满了复杂的神色。

    凤飞飞见佳乐去了,又轻轻咳嗽一声,说:玉宁,看在毛毛的面子上,我来给佳乐作经纪,那么,我就要对他负责。我要作的就是帮助他顺利成名,纵使以后会作出伤害你的地方,你也不要记恨我,你总要知道,我都是为佳乐好。

    我点点头:我明白,无论你作什么,我都不恨你,只要你真的对佳乐好。

    她笑了:那自然,他是我的直接雇主嘛,只有把他培养名气了,我才有钱赚,我当然会尽一切全力去帮助他。我已经花大钱在电台和电视台作广告了的,目前佳乐的短信支持率是第一的。我看中佳乐这孩子,就一定要把他整名气!现在,他拿来的那几万块钱已经花完了,现在佳乐在这方面花的每一毛钱几乎都是我的。我投资已经够大了,我一定要拿回来,所以佳乐必须成名。我要你知道,我会摧毁一切阻止他成名的障碍!

    她说到最后一句,已经不容反驳。

    我已经无话可说。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苍白地说我爱佳乐我离不开他。

    好吧,我说:你要怎么办?!

    凤飞飞轻轻抚摸她美丽修长的指甲,懒懒说:还是那句老话,离开他,尽快。

    如果不呢。我忽然倔强起来。我知道我舍不得佳乐。

    凤飞飞忽然将目光甩过来,凛冽得像飕飕的飞刀:你没有选择!

    我不再敢和凤飞飞对视,便起身到影棚里看佳乐拍照。

    影棚里灯光暗得很,只有相区那里亮着灯。我静静站在黑暗的角落,往那里看。

    在那里,场景布置得那么奢华。一只只小烧瓶似透明的小玻璃瓶子用细线栓着,从天花板上,参差不齐地垂挂下来。暗调子的大理石的桌子,仿佛中世纪古堡里的旧物。他慵散地靠在桌子角,裸露的上身在挡光布的灯光下,迷人得紧。他眼神挑逗而蛊惑,足可以让所有的女生为他尖叫、疯狂。

    这是我的佳乐。我的佳乐。

    但是,凤飞飞却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身边:看,如果佳乐不是同性恋,就凭他这张脸,不成明星都难。现在,唉……

    凤飞飞!我第一次喊她名字。

    恩?怎么!她问。

    你确信可以帮佳乐成功么!

    确信!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那好,如果你可以保证他成功,我就可以保证离开他。我沉默了好久,终于说出这句话。这句话,终于酿成后来的那些是非。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凤飞飞看着在那边挠首弄姿的佳乐,有点得意地点头。

    从影楼回来,我们去吃了饭。饭后,毛毛和凤飞飞回电台宾馆去了,其他的两个评委也住在那里。因为下一场比赛将近,主办方为了随时和评委沟通,便安排几个评委住在电台。

    送毛毛和凤飞飞回去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佳乐站在电台大门那里,伸手拦了辆出租。

    佳乐,我说:咱们步行吧,我们好久都没有散过步了。

    佳乐愣了愣:那好远的,步行回家得两个小时啊,我还要回去练习一下舞蹈的。

    佳乐,我盯着他:自从你参加比赛,我们就相隔得好远了。

    他不说话。出租司机急得直按喇叭,大喊到底走不走。

    我低了低头:佳乐,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散步了。

    说什么呢你,莫名其妙!佳乐一皱眉: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啊!我今天累得紧,不想走路,你要不要坐车,你不坐,我可先走了!

    那你先走吧,我想走会子路!我答。

    你!你怎么这么矫情!我累得紧,回去还要温习舞蹈,你怎么净添堵!佳乐有点焦灼了。

    我矫情?!可能真的是吧。我总是赖着佳乐作这作那,只要佳乐不同意,我就同他大叫大闹,闹到他彻底屈服为止。从我们相识的第一天,他就一直容让我,也许他的耐性,应该到了尽头了吧。

    但是今天,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不再认识这个叫佳乐的人,现在的我,是多么想和他走一段路啊。我是那么在乎佳乐,如同我在乎我的雷子。

    佳乐在刚才的饭局上喝了不少的酒,酒劲上来,脾气也上来了。他见我倔强着不上车,便一个人坐进车,砰的一下摔上车门,然后对司机喊:开车!

    司机怪怪地看我一眼,发动车走开。他们远去了,留我一个人站在灯光阑珊的大街上。

    我想,这个时候,应该是我和佳乐感情结束的最佳时间了。既然我势必要离开他的,那么,就离开吧。

    我忽然那么后悔。如果我当初不让佳乐去参加选秀,他就不会因为那么虚妄的名利而顾及世俗的眼光,也就不会如现在这样离我越来越远。而佳乐当初想参加选秀的出发点,也只是为了挣钱,可以给我们更好的房子住,更好的生活。

    现在,我们却要必定分开了。好象和当初的出发点不太一样。真是莫名其妙的结果。但是我明白,现在,发展到现在,事情已经彻底不在我们掌控范围之内了。
taiwan | 2007-1-27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1)

  回头

    爱情是条单行道。

    你告诉我。

    你走了就不再回来。

    你告诉我。

    只是你忘记了告诉我

    你可以回头

    可以给我一个眼神

    在洛阳的深夜里,我一个人沿着马路边,慢慢一个人走着。心里面什么也不想了,混混沌沌的。走到牡丹广场那里,长长的广场上已经是毫无人迹,只有昏聩的路灯在昏睡着。

    两腿胀痛到再没有力气迈开一步。便靠着一处花坛坐下,脑袋搁在贴着瓷片的花坛墙壁,竟然沉沉睡去了。

    作了个长长的梦。很久没有作过梦了。在刚认识佳乐时候,作过一个关于我认识的所有的男孩子的宿命的梦。这时,却作了一个关于佳乐的梦。

    我仿佛又看到了刚认识时的佳乐,他正坐在一片幻化嘈杂的灯光里,大汗淋漓地敲打架子鼓。然后我看到我酒醒后那个安静地坐在窗子前面看吉他谱子的佳乐,他那么迷人地温馨。佳乐看到我醒来,就唱起歌来,嗓子那么好听,像纯银的簧管。然后看到那个因为被房东追讨房租而愁眉不展的佳乐,看到他对我说,玉宁,我会尽力挣钱,给你最好的房子住!

    然后我看到那个开始上PK台参加选秀的佳乐,那个已经和以前的佳乐不再一样的佳乐。这个佳乐,那么匆忙,脚步匆匆,和我背对方向去了,越去越远。渐渐我的泪水就溅落下来。我违扭不过命运。

    当我被大街的清洁工摇醒,自己肩上已经湿透,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露水。清晨的洛阳晨雾迷离,一种压抑的安静。

    摇晃着站起来,头痛得厉害,鼻子也堵得几乎不能呼吸。头重脚轻,飘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牌子那里,等候到了第一班开往学校的公交。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司机,和一个我,朝郊外的学校驶去。

    回到已经好久没有回到的学校,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等我抓着湿漉漉的头发攀到二楼宿舍,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的哥们都还在睡觉,没有开灯,昏沉沉的一片。

    昏暗的走廊上,有偶尔早起晨读的同学忒拉着拖鞋去水房洗脸的声音。

    我摸到自己的床铺那里。那是靠近窗台的一张上下铺。我在上铺,下铺,就是雷子。

    我脱了鞋,和衣爬上床睡下。却发现找不见自己的枕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是个睡觉必须枕枕头的人,而且必须要很高的枕头,不然,无论如何也躺不下来的。

    我探头看下铺的雷子,却看到,在一片昏暗中伏着沉沉睡着的雷子,他的脸枕着他自己的枕头,怀里,却还紧紧用胳膊抱着另外一个枕头。

    那是我的枕头。

    我的枕头,是天蓝色的,柔软得像个梦。我还记得,那是我和雷子刚考上大学来报道时,我们一起去买的。那是一对,很漂亮的一对蓝枕头。

    在上学期的冬天,天冷了,我就抱着蓝色枕头下去和雷子挤一个被窝,不顾宿舍里哥们的异样的眼光,紧紧抱着雷子。可是,自从过年雷子提出分手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睡过,也再没有把蓝枕头拿下来过。后来我搬到佳乐那里去住,蓝枕头就被遗忘在宿舍里,和我空荡荡的床铺一同沉寂。

    现在,我回来找寻到我的床铺,却找不到我的蓝枕头。找到了我的蓝枕头,却发现,它在雷子那里。

    我下了床,想从雷子手里拉出枕头,却没有想到他抓得是那么紧。我扯了一下,没有扯动;再使劲一扯,他就醒来。

    他仿佛大梦初惊,噌一下坐起来。看到和他扯拽枕头的是我时,忽然愣住了。

    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有水滴顺发丝在脸上流淌。或许还有泪水吧。

    我困了。我说。

    我竟然这么孩子气地对雷子说。

    雷子一霎间,眼神里满是忧伤。他从被窝里伸出光光的胳膊,热烘烘地在我脸上摩挲。我坐在床沿,泪水下来。

    雷子没有问我怎么了,只是静静摩挲我的泪脸,他的泪水也慢慢下来。

    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他们细细的鼾声,和我胸腔里压抑不住的泪嗝。

    我起身除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便掀开被窝,像以前那样,把我裹进被窝,紧紧抱住。我身子躁热得厉害,头痛得要开裂,额头紧紧顶着他的嘴唇,将脸深深埋在他胸膛间沉沉睡去。

    一种多么久违的塌实的安全感啊,像浪子,终于回家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有金色的阳光,从西面斜斜地从窗子里照射进来。体育委员武然在穿运动鞋,漂亮的阿迪。

    武然看我醒来,嘿嘿奸笑了一下说:玉宁,怎么好久不回来,一回来就睡在雷子被窝里了呢?听雷子说你早上回来的?

    我强笑了笑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问:多会了现在。

    星期六北京时间下午三点整!武然说着就系好了鞋带,在地上蹦蹦跳跳,用脚一勾,就用脚带起篮球用手抓着。

    雷子呢,我问。

    武然正要回答,门被推开了。我看到雷子挽着袖子,端着盆子进来。里面满满一盆,是我换下来的衣服。

    醒了啊,雷子边说边用撑衣杆去晾晒衣服。

    雷子,快点,快换衣服打球去,哥几个就等你了啊!武然在一边催促雷子。

    雷子边往阳台的铁丝上挂衣服边笑着说不去了,玉宁感冒得厉害,药还没吃呢,你们去玩吧。

    武然啧啧,撇嘴道:矫情什么啊,就一个感冒,玉宁自己还不会吃药啊,看你们矫情呢,肉麻不肉麻!

    雷子却笑着不答,自顾自晾衣服。晾完了,擦了手从抽屉里面取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小纸包,是感冒药。

    他倒了杯开水。水热,他就用两个杯子轮流倒,好让水凉得快些。他用唇试了试,确定了温度合适后,便端着水坐到床沿上,将一包打开的药丸递给我:吃了药再睡会儿,你浑身滚烫,烧得厉害。先吃点药,再不行就去医疗室。

    我接了,一粒一粒往嘴里捏,捏一粒,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一口,抬头看他一眼。幸福在心中,慢慢开花。

    武然在一旁大叫大嚷:雷子!你们肉麻不肉麻!好了啦,让玉宁自己吃吧,咱快去打球!

    雷子笑了笑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好多天没有见玉宁,我想和玉宁待一会儿。

    武然“切”了一声说:你还真就不去了啊,以前是谁成天逼着哥们去操场疯了似打球的?现在玉宁回来了,你就不顾兄弟的死活了是不是?

    雷子笑骂:再不滚!找踹是不是?

    武然落荒而逃。雷子看没人在场了,却有点不自然了。看了我好久,忽然问了句极其猪八戒的问题:这药,药,很苦吧!

    不苦还叫药吗?白痴。大凡,疗伤的药都不是甜的,那么,如果一份感情受伤,那么治疗情感的药,应该是什么滋味呢?!

    都说小别胜新婚。现在终于知道了。

    自从寒假开学后和雷子闹崩裂,到现在四个月,我一直在佳乐那里。现在忽然回到学校宿舍,雷子竟然前前后后地忙活,极其勤快。我也沉醉在这样的幸福里,我想,所谓的“宠”,也不外如此吧。

    我的感冒严重得紧,却不愿意在床上待着,只想出去转转。

    雷子拦我不住,我就带我回我们曾经租的房子。其实,自从我们上大学,就在学校外边的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租了一间狭仄的房子,买了橱具,在里面作饭,偶尔也在那里睡。只是,还是在宿舍住得多,我们的房子,最大的作用也只是作饭。

    其实,即使在租的房子里睡觉,我们也从来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雷子除了拥抱,对我没有任何的要求。我以前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痿人”。而后来我知道,那是他真正疼爱我的表现,他疼我疼到,不忍心给我任何的伤害,一点点也不允许,包括心理的和生理的。

    我记得年前冬天的一个晚上,请宿舍几个哥们在我们租的房子里吃饭,喝了点酒,他们回去,我和雷子就睡在房子里。半夜我醒来,发觉他在抚摸我的身子。当他觉察我醒来,便讪讪地笑笑,热热的气在我耳边蒸腾。

    雷子轻轻咬我耳朵:玉宁,我听说,如果进入你的身子,你会非常痛,是吗?

    我想起自己把第一次给安安的那晚来。那晚,是从太平间看亚宁回来,安安疯了似要了我。安安进入我的身子,真的非常疼痛,我还记得疼到窒息的感觉。

    我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我没有回答,雷子就已经知道了,从此他再也不提进入我身子的事情,他宁可躲卫生间自慰也不再提那样要求。所以,我觉得,雷子一直是我的铁哥们,却不是情人,亦不是恋人。
taiwan | 2007-1-27 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2)

    回到我们租的房子里,已经不再是旧时的模样。

    笨重的锁已经生锈,打开门,一股土腥气冲出来。看来,雷子也好久没有来这里了。我看到饭桌上方的吊灯上,已经笼罩了些蛛网。橱具和液化气灶还在窗子那里,只是,屋子里摸着到处都是油腻腻的油烟。

    雷子从床的席子下面抽出一张报纸在凳子上铺了,说:玉宁,你先坐着,我收拾一下屋子再作晚饭。

    说着,他先铺了床,又整理了床前面的饭桌。然后,又接了半盆水,拿着毛巾四处细细擦拭。他在这小小的一间房子里忙活个不停。

    当房间里渐渐又恢复到我熟悉的那个温暖小居的模样时,我倚在墙上笑了。雷子蹲在地上擦液化气罐,擦着擦着忽然手停止了,他背对着我,肩膀抽搐。

    怎么了,雷子,我问。

    没,没事。他说。声音哽咽着。

    雷子,快救我!我假意惊叫。他就“唰”的一下转身站起来,我便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雷子在流泪。晶莹的泪道在黑黑的脸上流淌。

    他意识到我的诡计,便不自然地说干吗你,然后别过头去,用挽着的袖子擦泪。

    雷子,你过来,我要躺床上。

    雷子就过来,架着我胳膊把我从凳子上扶到床上。我躺倒在床上,雷子新铺的床铺是非常之舒服。我躺倒了,手却紧紧抓着雷子,一起倒到床上。雷子便压在我胸口上,鼻尖对着鼻尖。

    雷子,你怎么了,告诉我。我盯着他的脸,他的脸距离我那么近,几乎都要看不清楚。

    没事,你干什么!他挣扎着要起身。

    好,你起来就别再碰我!我说。

    其实,我是个狡猾的人,仅仅在我和雷子的二人世界里。我会欺骗他,威胁他,甚至引诱他。现在,我想,是近乎勾引了吧。

    雷子果然就不再挣扎了,呼吸却厉害得紧,身子也开始僵硬,标准的小处男。

    雷子,我说:告诉我你怎么了,不说也好,你马上给我起来!

    说了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刚才还威胁他不要他起来,现在却威胁他如果不说就要他起来。雷子显然没有意识到,我想,他现在有点把持不住了,或者是意识不太清醒了。

    雷子果然乖乖地嗫嚅道:玉宁,你不会,不……

    说!我大声威胁。

    你不会再走了吧。他鼓了好大的勇气对我说,然后起身坐在床沿上,看着静静躺着的我。

    我忽然想到了佳乐。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到佳乐那里。虽然我下决心要离开佳乐,但是,我没有把握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是,我真的希望佳乐能够成功快乐。我相信凤飞飞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不离开他,即使他成功了,他也会因为我遭受不可预知的诟诬。

    我不明白为什么和佳乐在一起时会想起雷子,连和佳乐作爱也都是幻想着佳乐是雷子;而现在和雷子在一起,却又想起佳乐来。

    我坐起来,摇摇头。头重地厉害,昏昏沉沉。

    雷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垂头从衣袋里又摸出一包感冒药,又拧开一瓶矿泉水:玉宁,我只是随便问问——来,该吃药了。先吃点药,我去作饭。

    我看着打开的药纸包的药丸里,竟然有四片的安眠药。我用手捏起来一颗:雷子,这包怎么有这么多的安眠药啊!这么多,估计我吃下去就睡到明天了呢!

    雷子神色稍微有点慌乱,手一抖,纸包撒了,药丸滚了一地。他什么也没说就去门后去笤帚来往簸箕里扫。

    雷子,我看着有点异样的他:雷子,你告诉我到底你今天怎么了,你今天很不一样,你从来不骗我的!

    雷子正在扫药丸的手停止了,高高的身子弯在那里,像一座负重的石桥。

    他轻轻放下笤帚,过来坐在床沿,握住我手,小心翼翼地说:玉宁,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我点点头。

    好吧,他舔了舔嘴唇,又别了脸去,仿佛要下很大的决心,然后才有种豁出去了的赴难一般的神色,对我说:玉宁,我知道,你离开我去找别人,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想要的。

    我笑了笑:你还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有点急了:我又不是瞎子!是的,我一直只当你是铁哥们,没有作你的情人或者恋人。你想要的是一个恋人,而不是哥们,不是吗?

    你倒也不傻!我口头上继续有点没心没肺地调侃他,自己的心却也悬着,颤巍巍地抖动。

    我想了,雷子说:能留住你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你你想要的。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那么我为什么要平白把你拱手让给别人呢?

    雷子说着,脸色竟然有点羞赧来:只是,我始终没法和你面对面,面对面,面对面和你作那样的事情。就多买了点安眠药,想给你多吃点……

    然后就怎样?!我追问。自己心里面却也悬到如同熟透得快要落秧的果子。明明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却要逼着他说出来。

    你,他有点羞怒,最终,他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

    然后,和你作那样的事情。

    这句话,想必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一时间,四目相对,满屋子的寂静。

    我压了压眼眶里不争气的泪水,甩了下昏昏沉沉的头。我握了握拳头,长喘口气对他说:

    雷子,把脸伸过来。

    他看了看我紧握的拳头和恼怒的表情,顿时满脸通红。最终他闭上眼,苦笑着说:玉宁,是我不好,想这么个歪点子。来,你怎么解气就怎么吧!

    我看着这个我最爱的男孩子,往事的一幕幕反卷上来。第一次在火车上邂逅,周扬去世后我们一起在桃花影里洒骨灰,他去新乡把流浪的我找回来,然后他放弃他原本的中国人大,带我一起回他的母校复读考到这里。他一直那么爱着我,保护着我。我也那么爱着他,那么依恋着他,他是我无可替代的雷子。

    我双手捧住他脸,他以为我要打他脸,面部的肌肉猛得抽搐了一下。

    我笑着哭,然后把嘴唇,轻轻放到他的额头。
taiwan | 2007-1-27 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1)

  乱了

    当这一切不在你我掌控。

    我们四目以对,没有言语。

    我无法作一个抉择

    一个单方向的抉择。

    因为我爱着你

    也爱这他。

    我爱他

    如同爱你

    有些事情,实在是自己无法预料。让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正如同,在我和雷子租的房子里,我以为我会把自己的身子给雷子时,意外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会儿,雷子也正紧张到不行,而已经和佳乐作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了的我,也因为要和自己深爱的人作那样的事情而激动。两个人正手忙脚乱地互相抱着乱啃乱咬,我放在衣袋里的手机该死地狂响。

    更该死的是,它竟然响个不停。

    最该死的是,我从雷子的脖子里伸出手去衣袋里摸出手机关机,却错按了接听键。

    当我们听到佳乐的声音在身子下面的手机里“喂”了一声后,两个人马上停止了动作,却停止不了醋中的喘息。

    尤其该死的是,我竟然没注意自己气喘吁吁地、手忙脚乱地竟然去接了电话:佳,佳乐……

    佳乐在里面仿佛微微一怔,然后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我,我连忙辩白:佳乐,你,你听我说。

    还要说什么,他在里头幽幽地说:我都听到了,你在和雷子在一起吧。对不起,打搅你们了。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

    我攥着满是汗水的手机,看了看衣衫凌乱地坐在床上的雷子。雷子低了低头,然后抬头问我:玉宁,说点事情你不要生气。

    恩。我心神不宁地随后敷衍,然后对着墙上的一块镜子,整理自己的衣服。镜子里面的那个男孩子,脸色苍白得紧,像受了大惊。

    玉宁,你告诉我,到底你是在乎佳乐,还是在乎我!雷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

    我知道,雷子不是那种轻易把自己的情感说出来的人。当初他那么爱着周扬,但是在周扬的有生之年,他都没有对周扬说出自己喜欢他的话来。我知道他现在对我表白,只是他不想再失去。

    但是,我要怎样回答他?回答在乎他吗,那么他如果要反问既然在乎他为什么还要和佳乐纠缠,我该怎样回答?!回答不在乎他吗,但是我又的确是爱着他,这一点,我自己都无法否认。无法否认。

    我就默不作声了,靠在桌子角上,看窗子外的正午的阳光。

    给我一支烟,我说。

    他就站起来,开门出去了。没有理会我。

    我忽然想起一段文字,那是毛毛给亚宁写的回忆录里的一段话。

    那是《京城第一名G》的第六章。

    毛毛模仿亚宁的语气,在这一章,这样写着:

    “2003年6月22号。期末考试中。今天,哥哥要来北京了。

    “威哥去老师家取论文资料了,还没有回来。我们说好的晚上去车站接哥哥。

    “也许。以后的日子,我会以乱情迷。因为哥哥的到来。

    “我现在矛盾得紧。我不知道以后,要如何处理和威哥和哥哥的关系。尤其是威哥。当初,在我刚到北京的时候,想哥哥想得紧,就认识了威哥,和他作了那样的关系。我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把他当作哥哥来看了。我也承认,当初,他只是我哥哥一个替身。

    “直到我们和江哥签了在了在大渔场的约,我才真正爱上了威哥。在那个非人生活的圈子里,他总是替我接一些让人恶心的客人,他不让我受半点委屈。甚至他为了我和人打架,被人群殴。我彻底爱上了他,但是现在,我一直最爱的哥哥来了。

    “此刻,我不知道是爱哥哥多些,还是威哥多些。以后,我不知道是该继续陪着威哥,还是抛却威哥和哥哥在一起。这是一场汉姆雷特式的矛盾。

    “有时候我就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爱上威哥该都多好;或者,威哥和哥哥如果是一个人该多好啊,不然,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然而,威哥还是威哥,哥哥还是哥哥,现在,我要面对这两个人……”

    我想,我现在的矛盾,和当初亚宁的一样。

    亚宁爱着我,却因为空虚而认识了阿威。当初的他,总以为自己陷不深,却彻底爱上了阿威。然后,他开始了一个矛盾,那就是到底要选择我,还是阿威。

    我还记得,在亚宁最后的日子里,阿威总是和他争吵,说自从我去了之后亚宁就不再和他接触。我知道亚宁最终是选择了我,他不惜伤害爱他的阿威。

    我不知道亚宁是对还是错,我却知道他作了个错误的选择。或许我也么有权利说亚宁的对错,因为现在我和他一样,也先后爱上了两个人。

    亚宁和我都没有想到,我们会爱上两个人。也许,我们都不是忠贞的人,优柔寡断,又不甘寂寞,才给自己招惹来这么多的是非,也给别人添加了抹擦不去的伤害。但是,我想,我们对自己爱的人,不管是他还是他,都是认真的。

    认真又有什么用,注定要爱一个然后伤一个的。就如同,亚宁选择了我,伤害了阿威,阿威绝望之余,终于追随亚宁而去。这是一个鸿烈的结局。而我要作什么样结局呢。是要失去我的佳乐,还是雷子呢。这两个人,在我生命里的角色不同,却是一样的地位。一个是知己般的同路人,一个是父兄般的贴心人。要我放弃哪个,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情。

    我无法抉择。因为优柔寡断。我开始痛恨当初为什么要和雷子置气去找佳乐。现在,爱上了佳乐之后又不舍得雷子,那么,至少要伤一个人了。

    我苦笑着,看被雷子拉开而没有关严的门,门缝里有淡淡的夕色进来,满是犹豫的色泽。

    我站在空的房间里发呆,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了。从中午到傍晚,腿都麻木了。

    我拨打佳乐的电话,佳乐已经关机。打给佳乐的经纪人凤飞飞,她冷冷地说,佳乐和其他选手在拍MTV,没有功夫。

    我寥落地回学校找雷子。雷子在操场和人打球。雷子穿着暗红色的球服横冲直撞,在渐渐迷离的夕阳里,仿佛疯掉的狮子。

    我坐在水泥的台阶上,裹着宽松的衣衫。那是一件淡黄色的小风衣,是和佳乐一块买的情侣服。佳乐也有一件,和我的从款式到面料,一模一样。

    雷子似乎压根没有看到我。他依然霸道地冲撞,好几次都明显犯规,却依然凶猛着,别人也都生怯地不和他计较。却最终,另一个高个子不满意雷子的冲撞,和他发生了冲突。

    雷子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人家给打了。不料那高个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骂骂咧咧地和雷子打到一处,顿时球场上围观如潮。

    素日和我们关系不错的体育委员武然和胖子想把雷子拉开,却给他一推一搡,双双翻倒。眼见着这两个大个子越打越凶,一时竟然没人可以拉开这场架。

    武然见我在一侧,忙过来说:玉宁,赶紧过去让雷子别打了,那人特能打,家庭还有背景,一会儿雷子肯定吃亏不说,以后的麻烦也少不了,你快点去。

    我吓了一跳:什么背景?

    武然“嗐”了一声说:那高个子叫卢萧,听说他叔叔还是什么是黑社会,他每次来学校都是轿车接送的,前几天还因为和人抢女朋友把一社会小混混打残废了-——你赶紧去,我看雷子今天是疯了,怎么猛到这个地步!

    我拨开人群挤进去,看到雷子稍占上风,他近乎疯狂地扯着卢萧。卢萧的脸上已经有好几块乌青,却表情始终冷冷地灵巧躲闪,不似雷子那样失去理智。

    “雷子!”我喊:“别打了!”

    雷子稍稍顿手,侧着脸,没有说话。就在他一停手间,我见识到了卢萧的手段。

    卢萧趁雷子一停手,马上一个勾拳打在雷子脸上。雷子一个趔趄朝一边倒去,等我跑过去拉起他,他已经鼻血长流。

    卢萧高高地抬着下巴,用一种倨傲的表情斜睨雷子。他伸出中指,朝雷子说:你,你们这对臭不要脸的同性恋!老子不让你一星期之内离开这个学校,老子就跟你姓!

    本来已经给打急了的雷子马上跳起来:你骂谁,你他妈骂谁!

    我要拉雷子,却给他狠命一甩,把我重重摔到人群中。他已经和卢萧又撕到一处,这次打得更狠了。有怕事的人早跑到大门保安处报警,我看到几个保安远远跑过来,手里头拎着警棍。

    雷子,我站在旁边喊:快走吧,保安过来了!

    雷子不言不发,把卢萧扑倒,近乎原始地野兽般往他嘴上打。

    结果是,雷子理所当然地被保安带走。卢萧打了个电话,马上有人开车来接他走了。

    从傍晚到夜里十点,我都没有雷子的信息。保安处的人不让我们接触雷子。

    直到夜里十二点,宿舍都熄灯了之后,才有电话打到我宿舍说,让宿舍里来个人看看雷子。

    我和武然在一个小保安的指示下,在图书馆后面的一个保安宿舍里,见到了雷子。雷子被手铐铐在一张双人床的铁框上,在昏昏的灯光下,他像一头困兽。

    里面只有一个看守雷子的保安。一脸的麻子。
taiwan | 2007-1-27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2)

  麻子见我们到来,便站起来,懒懒地说:你们劝劝他,让他给保安处个交代!打架这么大的事儿,被逮着了却还臭硬,问啥啥不说,要是没有个书面文件,我们是没法向上头交代的!

    我问:什么书面文件,会不会判刑?!

    不会,麻子保安说:顶多留校察看——这年头,学生打架的事情多了去了,处理没那么严重,只是书面报告一定要有,这是个程序。但是就他来说,他不交代性质已经很恶劣,还对保安宁人员骂骂咧咧,可恨得很!

    雷子垂着头,冷冷笑着。也不言语。

    麻子保安似乎有什么隐瞒,然后他说:那什么,这个文件保安处已经拟好了,让他签个字,明天就能释放,顶多有个留校察看,学还能继续上。如果还拒签,那么只有上交市派出所,到时候他们按社会性质怎么处置咱就管不到了。我们头说了,这个文件今天签不了,明天就能转到市里头去,你们爱信不信!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一会儿。

    武然连忙给麻子保安掏烟,给他点燃了。然后,陪着笑和保安一块出去了。又脏又乱又小的屋子里,只剩我和被铐着的雷子。

    雷子满面羞愧地低着头。在昏暗的灯下下,阴影蒙盖了他的五官。

    我看到他嘴角有一块乌青的瘀血,头发凌乱。他一侧脸,我看到他额角有新鲜的血渗出来。

    我吃了一惊。显然保安打了他了,因为,这伤绝对不会是和卢萧打架时留下。都五六个小时了,不该有新鲜的血出来。

    我坐到床边上,伸手去拭他额角的血,泪水在他眼角晃。强忍着没有落下,却声音颤抖着问他:他们打你了?

    没事,雷子躲避我的手指,将头偏到一边去,手上的手铐发出明晃晃的一声响亮。

    还没有!我抱住他的头: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去打架阿,为什么!

    没什么,他奋力挣扎着,说。

    我就拼命抱住挣扎的他,泪水开始肆意蜿蜒,“哇”的一声哭出来。

    雷子一时慌了,双手给手铐绕在床框上,仰着脸对扑在他怀里的我说:玉宁,玉宁,你别哭,嗐,你要我怎么着……


    我觉得有热的液体从上头落到我额头。我抬头,看到他脸上,满是明晃晃的泪水。

    玉宁,他的目光深沉地垂视着我,轻轻说:玉宁,我不允许别人污垢你,一句话也不行。卢萧骂我我不在乎,他骂了你,我便是和他拼命也不要他骂你!

    至于么,我喃喃道:至于么,害你到这样。

    我明白,虽然我和雷子,在同学们的严重,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但是,雷子却不允许任何人这样提我们。我明白,他怕我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便从不允许别人这样说我,但是今天,卢萧骂了出来,难怪雷子失态地和他拼命。

    我捧着他挂满伤痕的黝黑的脸,慢慢将唇贴到他脸上。明显有一阵剧烈的颤抖从他身子内部传来,像打了个冷战。

    忽然,他肚子咕咕响了好一阵子。然后,又是一阵。

    我看了看他,他竟一脸委屈地说:我饿了。

    眼神里满是孩童般的天真和纯洁,以及浓浓的撒娇。

    我哭着笑了:他们都不给你吃饭,真是太混蛋了。你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去,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算了,雷子舔了舔唇:别瞎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街上的超市早都关了的。你别去了,陪我说会儿话,就好了。

    我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麻子保安说的话,他说雷子签了字明天就可以释放。我便说,雷子,你签了这个字吧,签了明天他们就放你!

    屁!雷子冷冷笑了:连你也信这种把戏!你看看那文件上面写的什么!无故寻衅,他们要我承认自己“无故寻衅,恶意伤人”。你知道这种罪名要承担什么结果——开除学籍!如果我没有猜错,肯定是卢萧家里给保安处什么指示了,他们正是要这样把我赶出这个学校。

    我想起卢萧的话来,他倨傲地说要在一个星期之内把雷子赶出学校!看来,卢萧的势力,的确惊人的很,连校保安处都和他通了气的。

    那怎么办,我说:那他们一直关着你怎么办,一直不给你吃饭怎么办!

    雷子微微一笑:不会的!如果我不签,他们也不能真把我送市里头!顶多算个打架斗殴,那样我还不至于被开除,但是现在这个,一承认,必开除无疑。我肯定,拖不过后天,他们肯定会妥协,要知道,他们也不敢一直这么关着我,拘留嫌疑人是有法定时间的!

    你呀!我推他:你倒还有理由了,说来也真是你的不对!打球不好好打,偏到和人闹冲突!人家打你两下也就罢了,你还反过去把人家打那么重!总之就是你不对!

    雷子“切”了一声,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我奇道。

    不是你和佳乐没完没了的样子,我至于那样么?!不是你在旁边看着,我至于和人打架么?!雷子说。

    什么歪理!我破涕笑了:你和人打架还就怨我了!

    他头一歪:你说不是?

    两个人顿时又闹到一处,浑然忘记了他现在,是给被铐住的犯人!

    到快天亮的时候,雷子说,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我说,要不咱签了吧,我真的不想你再出什么事!

    你不用管,他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务必回答我。

    你说吧,我看着他,说。

    过了好阵子,他才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我,问:

    在你心中,是我重些还是佳乐重些。

    我没有回答。

    他就苦笑了笑,说你回去吧。

    雷子,我喊他。

    他却忽然厌憎地喊: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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