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悬崖峭壁上的一些芦苇,似乎真的苍老了,褴褛,令人心酸的枯衰,只那一声不响的沉默还在显示着它本性的强硬。枯叶在风中呜咽,枯干的芦花在风中摇曳,似乎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人生呀,真的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就如眼前的芦苇一般!它们希望青春永驻,然而冬之恶浪汹涌而来时,你不得不换了容颜,改了服饰,紧裹身子,摆出一幅越冬的架式来。
但我知道,要不了多久,那些越冬的苍老的芦苇就要倒伏下来,代之而起的将是更加年轻的欣欣向荣的强大的阵势。。。。 五十三
在回W市的飞机上,我打开了那张地图。
那是一张中国地图。
很大。
我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
再看,有了异常。
地图上,W市、H市和拉萨,三个城市的名字用红笔淡淡圈着,并用黑箭头连了起来。
泪
出来了。
对感情再怎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始终会惦着那份被他放下的感情――无论他事业有多成功。
回到S大学,我收到了一个很大的礼品盒,是从家乡龙溪寄来的。
拆开一看。
泪模糊了眼睛。
是那艘用子弹头做好的金光闪闪的风帆船,两个跳色舞的小男孩仍在,“涛康永爱”四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康永爱涛”四字,醒目、刺人。
记得两年前,W市,我曾把风帆船狠狠砸向鲍小康,愤愤然,走了。风帆哗啦一声,支零破碎摔倒在了他脚下。
如今,又回到我了手上。
除了风帆,还有一封信。
小康的字迹,熟悉得就像是见了到儿时小康的脸。
小康说他对不起小雪、对不起彩霞、对不起小三,对不起风秀婶。
他说对不起小雪和彩霞,是因为欺骗了她们,不仅从未给过她们爱,还伤害、耽误了她们。
他说对不起小三,是不该逼他过早退学、过早学开车,逼他为钱老板开车,最终,活活把小三逼死了。
他说对不起风秀婶,是因为逼死了小三,刺激了风秀婶,间接害死了亲娘。
他还说,虽然对不起小雪和彩霞,对不起小三和风秀婶,但这种对不起增添的只是内疚,心的内疚,心再怎么内疚,也不会内疚到想自杀。只有一个人,对不起他,但这种对不起增添的不仅是心的内疚,还有心的痛,滴血般的剧痛,痛得难以忍受,几欲自杀――明明深爱他,却故意三番两次做出令他伤心的事,还要睁大眼睛装着若无其事盯着他伤心。
这心,痛呀!
他说,那个人可是为了他,放弃了理想、放弃了一切呀。
最后,他说他希望那个他对不起到能让他自杀的人有空回芦苇坡看看,他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提这个要求,但还是忍不住提出来,因为他实在太爱这个人,他不奢求那个人原谅他,可那个人如不去芦苇坡看他,他会害怕,害怕到了阴间,他连黄泉路上的报信小鬼也做不了。
晚上,我很早就倒在了床上,想睡过去,不让自己醒着。
难!
吃了安眠药。
不顶事。
这时,我听见了上帝的声音。
你不能逃避悲痛,该悲痛的时候,尽情悲痛,悲痛完了,就不悲痛了。
于是,我就悲痛着。
悲痛间,我接到了刘首长的电话。
一年前,他被调去了西南一偏远边疆军分区。这一年间,他从未给我来电话。现在又打来,想必,他还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我说:“知道吗?鲍小康死了。”
“恩,知道,七天前。死在自己的家里,穿着一个叫林涛的男孩送给他的夹克衫。”
“你。。。你怎么知道?”
“他死之前给我来了电话。”
“说什么了?”
“他先是对我说了三遍‘对不起’,然后说他挨不过三天了,要我别为他伤心。”
“挨不过三天?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他是自杀的?”
“病死的。”
“病死的?不是,他是累死的,他掉进钱堆里了,他是为钱而死的。”
“病死的,熬了三年,已是奇迹。”
“什么病?”
“肾衰竭(尿毒)。”
“不是,他是累病而死的,玩命的代价。”
“不玩命怎么办?让他坐牢的父亲,患精神病的母亲,还有学手艺的妹妹及只上初中的弟弟跟他一起等死。”
“不玩命他就不会死。”
“除非换肾,否则,绝无生还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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