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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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你听。
   一阵鼓声慢慢泄出,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爬上皮肤。随后,响起来,响起
来。变成了一大片蛾群。在体育馆中“沙沙”的飞舞,撕咬着两万观众的耳朵。
   渐渐,那鼓声又转化为心跳,短促而有力的,直接震动着观众身体下的座椅。
还有极具节奏感的喘息和呻吟,使得所有人流汗,使得所有人窒息。
   突然,一瞬间的无声。
   轰然炸起四道火柱,悬在半空的巨型音箱嘶声怒吼,灯光乱转着。
   你看,出来了!
   整座体育馆都是少女的尖叫,升降台在一团银磷中升起,其上站着,红色长
发的他,透明的服装,破裂的皮靴,托住他脚的两个伴舞女郎。他,就是魔一般
的歌手,戒音。他的红发点燃了整座体育馆,所有人都随着他的长发扭动着,尖
叫着,就像是一堆玻璃一齐粉碎般。
别问我是谁
今天你属于我
别问我想做什么
现在你无处可躲
   随着声浪的升高,他从女郎手上跳下,近乎愤怒地将话筒丢了出去,又引来
很高声的尖叫,已有人晕了过去。
生命的燃烧鞭打你我
没有人帮助你逃脱
掐死你每夜每晚的寂寞
让我紧紧咬住你
一起向欲望野火
   他用力一跺脚,那两个伏在地上的女郎便跑来将他身上透明的服装撕碎,顶
灯架上却垂下几条巨大的白绫,由女郎将赤裸的他捆绑。他仍在唱,少女们仍在
叫。那两个女郎却从升降台边拿起一些火把,往观众席掷去,就像有稀稀落落的
红色流星,划向苍穹四方。惊叫声中四面八方都在着火,人们痛苦地挣扎,互相
践踏,使这里变为一个无穷热力的炼狱。最后那两个女郎也脱尽了身上的衣服,
给自己浇上汽油,点燃,以最快最优美的舞步冲向观众席,见人就抱。满场灯光
调到最亮,放大着所有的狂乱。因不堪热度而接连有灯罩破碎,闪着火花。
   而他,依然被捆绑着,站在人影中,站在火光中,站在摇摇欲附的灯架下,
依然陶醉地唱着
别问我是谁
今天你属于我
别问我想做什么
现在你无处可躲
星辰的蒸发烘烤你我
世界所有处女一齐堕落
撞开皮肤包裹血液的懒惰
就算上帝投下柔慈眼波
我是一切人的恶魔
就算上帝投下柔慈眼波
我是神头顶的恶魔……
   警察局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警官们对这个始终不肯穿上衣服的罪犯很
头痛。
   “为了一场演出,牺牲了那么多人,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哼,”他的表情轻松而无所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懂艺术的。”
   “艺术?杀人也叫艺术!”一个中年女警官捶案叫道。
   他看看这个体型略有点胖的女人,甩了甩头发向她靠近。“大妈,借我一点
口红。”他竟然亲了她一下。
   警察局一阵大乱,警官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在桌上,还有人用电棍在他胃部
捅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流泪,但他却趴在桌上开心地笑着,吐了几口唾
沫,又用自己的头发擦着嘴。那女警官为之气结。
   “行了,行了。打坏了我,待会儿有人来保我就不好看了。”
   “像你这样的渣滓,还有人会来保你?”
   “诚蒙夸奖,但遗憾的是——”响起了敲门声,“他来了”。
   他得意地坐在沙发上,脚搁在桌上,看着他乐队的成员DIE 在和警官交涉着。
片刻后,那女警官咬牙切齿地说道:“先滚吧,再进来时好好收拾你。”
   他懒洋洋地起身,凑近她颈部,陶醉地吸一口气:“你有两年没洗澡了吧。”
说完便微笑着离开。
   “这个人比那个变态杀人狂更变态!”女警官高声骂着。
   他就这样,赤着身体,大摇大摆地跟着一言不发的DIE 出了警局,上了车。
DIE 将一团衣服丢到他身上。
   “快穿起来吧,你不怕着凉我还怕丢脸呢。”

   于是他凑到DIE 耳边,轻声着:“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说着朝那
耳垂咬了一下。
   “吱——”伴着轮胎与地面的尖锐磨擦,跑车滑到了路边。DIE 掏出一支枪,
顶在他眉心:“你再胡闹我就真的杀了你。给我穿起衣服,不要脸的!”
   他双眼在那黑洞上会合,神情想笑,又全然不是,过了许久,方才叹了一口
气,那黑洞也在慢慢缩回去。他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但在穿裤子时却又站起,
一边套着,一边高声唱着歌,周围一阵喇叭狂响。
   DIE 从反光镜里看着那块膝盖,似乎很有一种牙痒的感觉,却又没有再说什
么,只是默然加快了速度。他将CD的音量开到最大,一路高声应和着,使得经过
司机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这辆红色跑车。
   回到公寓时,一个女孩子跑来开了门。
   “DIE ,你回来……”瀑布一般的红色头发跃现在她面前,使她一下子说不
出话来。
   “是呀,亲爱的,我回来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洗澡。”他轻薄地笑着。
并走上一步。
   真理往后一退,神情惶急而又哑口无言。
   “真理,今天你先回去,明天再陪你逛街。”DIE 拉住他的肩膀,朝真理说
道。
   真理看看他,又看看DIE ,满面红霞的离开了公寓。
   DIE 将他领进屋子,关上门,自顾走到大衣橱前点燃一支烟抽着。镜子的表
面略有些凹凸不平,使得烟雾一波一折。那弯弯曲曲的红色长发慢慢靠近,停在
身旁。
   DIE 转过身来,用手指摩挲着那红色长发,不语。
   他也不语,只是看着DIE ,表情像是好笑,又像是倾情。DIE 渐渐用力,他
忍着头皮的疼痛,却无声地笑了。
   DIE 的眼光从那团红色渐渐移至他瞳孔的黑色,像是在其中沉溺许久,突然
将烟嘴吐出,弹到那眼睛上。他痛苦地闭起眼睛,但同时又被拉倒,脸被按到沙
发垫上,几乎窒息。
   “你这个神经病,要我替你收拾多少残局?”
   “一,一辈子的……”他的声音模糊不清。
   “什么,还嘴硬!”DIE 又拉着他头发使他站起,随后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他
双腿中间,他蜷缩着蹲在沙发前。
   DIE 垂眼看着他,脸上显得好像无比嫌恶,拍了拍手,脱下外套,自去卫生
间方便了。坐在马桶上再点燃一支烟,青雾缭绕中DIE 不禁笑了,很开心,也很
无奈。狠狠地撕下卫生纸时听见自己的声音:“这家伙,真拿他没办法。”
   等到DIE 走出卫生间,却发现他仰天躺在沙发上,看着一张报纸,地下是自
己的外套,捡起一看,下摆竟然已经被打火机烤坏了。
   “畜生!这可是花了我两千多呀。”
   他胸口又挨了一下,弯下腰时喘息着说:“真,真有趣。”
   DIE 一呆:“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报纸。DIE 翻过一看,一行大标题赫然跳入眼中:杀人恶魔午夜出
没,六名牛郎事后被害。却是有关一连串午夜牛郎被杀事件,共同点都是与人发
生关系后被杀,而且双眼被蒙住,据现场残留物推测,凶手为一成年男性。
   “这有什么有趣的,还会有人比你更变态的?”
   “如果有机会,我倒是要认识一下这个人,跟他好好地过一夜。”
   DIE 看着他心醉神迷的幻想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个疯子,懒
得理你。我去买点吃的,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到没有。”打了他一下耳
光后,DIE 走出房间,并把门反锁。
   他歪着身体听着脚步声在门外逐渐消失,脸上的笑容又慢慢凝固住。他走到
窗前,看着DIE 无论何时都坚强有力的步伐,伸出舌头跟着DIE 的人影,直到消
失。
   他感到非常疲倦,舌头贴着冷硬的玻璃窗一动不动。演唱会上那狂热的火又
在夜空下翻涌起来,起落在他身周。那些挣扎扭曲的痛苦表情也像浮游在水面的
枯萍,来回着。逐渐,那零散的火光又凝聚成一朵硕大无比的红花,吞噬着一个
弯曲的身躯,他的母亲,就在火中痛苦地抬起头来,脸部肌肉扭曲成一个个坟起:
“戒音,你烧得好。妈妈喜欢你。让妈妈再爱你一次吧。”那被染得血红的面部
便似面具般脱落下来,朝他靠近。他低呼一声,不甚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重重地
跌倒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汗水。
   时钟的“嘀嗒”声一步一个台阶地迈过去了,他强忍着胃里轻微的冲击,站
起身来,再次站到窗前,呆立片刻。直到眼前鳞鳞的屋脊在星海一般的灯光中沉
浸下去时。用拳擂碎了玻璃窗。晶光四射中,他快活地大笑,并跳到了街上……
   他在街上随意走着。歌舞伎町的繁荣在摇摇夜风和流光飞舞中恣意漫延,但
在其背后,却全然是一片灰暗和死气沉沉的氛围。不管什么灯光,都在他眼中闪
着同样的寒芒。他,就像只搜寻猎物的野兽,独自在人间进行着罪恶的乞求。
   白天的时候,他还是个宽厚的教师,眼镜所给人带来的只是理智和仁慈,但
又有谁能想到,每当黑夜降临,他的心也被洗成同样的漆黑色。甚而至于化成焦
黑的火光,照着他的五脏六腑,使得他如被控制的行尸走肉,活动在黑暗的欲望
中。他的耳中飘满红灯区甜腻的欢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少年欲仙欲死的
呻吟。那些迷醉的眼本来应该散发着妖异的魅力,但在他眼中,却全然像死鱼一
般翻滚着,还有石头溅落水塘般的语音:“孩子,我,对不起你。”于是他便不
能自控,于是他温柔地耳语着,蒙上了少年牛郎的眼睛,用刀捅进那抖动的喉咙。
当冰凉的红花飞溅到他脸上时,他身体的热度方才冷却下来,迅速地逃离,跑回
到家中,随后,呕吐。他的生活,简直像是在等待这种重复的快乐中渡过的。
cheng88 | 2008-5-2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残音 (2)

但是,他没想到,一个和其他牛郎差不多的少年会出现在他面前,掌握着他
的罪证,又因此威胁他,逼迫他。现今尤在的疼痛像个烙印一般烤着他的皮肤,
他听见自己浑身血管都在沸腾着,甚至连得这黑漆漆的街景也在眼前毕剥有声地
焚烧着。他发誓要将那个叫罗连士的小子杀死,以此来灭口,但那眼神,那炙热
的嘴唇,甚而至于那纤柔的手指都叫他浑身疲软无力。在罗连士面前,他只能做
一个失败者,承受着柔情的冲击和蜜意的痛苦。他竟然发现,杀不了罗连士,他
活不下去;没有罗连士对他的欺凌,他,更是食不知味。尽管每次事后他都痛恨
自己,尽管每次事后,他都有阉割自己的冲动。但,他竟是为了那淡然的眼神和
齐耳的头发而颠狂不能自己。用头撞墙,或者,将蜥蜴沃耳非放在头顶,感受它
用爪子挠着自己的眼皮。    所以,他现在就藏着刀,漫无方向地寻找着那个气质绝佳的恶魔。但是和往
常一样,他根本就找不到哪个扣紧他灵魂的影子。永远都只是罗连士出现在他面
前,他一直都是被动的。
   逛了一大圈后,一无所获的他失望地走进了街心花园,在那秋千上坐着,喘
着粗气,像条狗一样。
   地上的纸屑随风摆布,翻着转着,飘去了;又翻着转着,飘来了。草地些微
的动静像是开合的嘴唇,渐渐地吐出一双皮靴来。那黑色的圆块便跳动着挪到自
己眼前。他抬起头来,朝着那腿,那腰的边缘往上看去,首先能看到的便是一头
红得惨烈的头发,而那双眼睛,冷酷中还带着不可思议的勾魂夺魂的魅力。
   “呀,你是ENDRPHINES的主唱,戒音?”
   那人看着他,摇摇头:“你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报纸上写的那
个变态杀人狂?”
   一阵眩晕敲击着他,他不禁握住了裤袋中的弹簧刀柄。
   “脸上全是欲望和恐惧,还能看见青筋在抖呢。除了那个恋态杀人狂外,我
想附近不会有这样的人。”那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喉间干哑,什么也说不出。
   “别怕,我不会告发你的。”那绺络红发在自己面前垂落,“我只是很好奇,
想看看那样一个疯子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愕然盯着面前的红丝,感受着它们的磨擦,从自己的下巴,嘴,鼻子,一
直到眉心。他面前的世界全部被一双瞳孔所掩盖,正在放大着。从那深不可见底
的晶体中,他可以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可怜虫,鼻孔翕动着,脸色惨白,显现的
分明是狂乱和无助。
   那人看着他,将他拉了起来,他竟像着魔一般跟着走,离开了街心花园。一
路夜风纵横,他已深然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走到一处路口时,车流随着红绿灯的变换而慢慢分开。两个少女无意间发现
了这里,惊呼一声跑了过来。
   “你,你,是戒音吗?我们好喜欢你。”少女眼中满是激动的泪,连得手中
的纸也掉在地上。
   那人朝他无奈地看了看,耸了耸肩,低下头在少女耳边说:“小妹妹,你们
是处女吗?如果是,就跟我回家;如果不是,就请别来妨碍我,好吗?”
   那两个少女一呆,似乎很难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偶像嘴中说出。眼眶中眼泪
滚动,又痴痴地贪望那红发,那绽开的嘴唇,最终失声跑开。那人却浑然不当一
回事。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能够忍心下手杀那些牛郎的。这种职业我也干过,
很清楚客人们对我们的怜惜。最多,是有些客人喜欢折磨年少的我们,看我们痛
苦的样子,你却更有意思。非要蒙住眼睛,才能杀人吗?真有趣。”
   他茫然听着,茫然看着那人朝自己笑着走到十字路口的中心,回过身,笑咪
咪地点燃一支烟刁在嘴里,随后又一件件地脱着自己的衣服。动作轻柔得像是舞
蹈一样。而脚下的衣物也仿佛云层,逐渐堆积着。那人以极端富有美感的动作脱
光自己的衣服,只余一条内裤,随后吐落烟蒂,用光着的脚板踩灭,脸上不复笑
容地朝自己望着。
   喇叭声此起彼伏,两旁的车流朝着中间靠拢,那人的身躯也像被不同的车身
吞噬般,一块一块地被掩埋起来。他出神地站着,眼前还在狂温着那人刚才的动
作,脑中一片混乱。他记得,一直都很清晰地记得,每当罗连士离开他身体的时
候,脸上也是这样一种表情,很冷淡,很睿智,也很残酷。在这样的表情下面,
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隐藏,就像是被剥了皮一样,令他自怜,令他自悲,令他恼
怒而又觉得幸福。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在被人玩弄于指掌上,却没有人将他救赎。
自从小时候听到游乐园里小丑叔叔对他说的那句话“汽球已经没有了”之后,他
便一直有着这种感觉。现在,更是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不小心按动了刀上
的按钮,一阵激寒便深深地刺入大腿。
   他也不知站了多久,车流分分合合了无数次,那人终于又出现在了面前。头
发更有节奏地摆动着,手上托着一个大大的纸袋,身上,当然仍旧只有一条内裤。
   那人走到他身边,轻松地向他说道:“我要把你带回家。所以,这就是给你
的报酬。”那人将纸袋倒转,在他头上轻甩。于是,无数洁白而崭新的女性内衣
便跌落在他头上,身上。纷纷扬扬地,就像是下了一场最倾情的雪。
   而他,被埋在这奇异的雪中,一动不动,身体在冷却下去,就像给冰封住一
般。
   并且,心中被净化成一派澄澈的空明。
   他打开门时,心头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门板转过,夜景隐约,一地的玻璃碎块。果然,是没有人了。
   他无奈地苦笑,放下手中的各色便当,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沉思着。他是
ENDORPHIHES 的一员,也曾受到过少男少女们的包围和追赶,但却从来没有为此
感到过骄傲。他根本不能理解,作为主唱的戒音为什么会受到无数人的疯狂崇拜,
甚而至于有纯情的少女在听过戒音歌后从屋顶纵身跳下,而且还有歌迷给戒音寄
来自己的月经带。难道那个红发的变态真有这样的魔力吗?那个无耻下流,行为
非人的红色野兽?记得有一天兴冲冲地回到这里,一推开房门见到的便是惊慌地
用被子盖住身体的真理,这小子却在一边好整以暇地拉着裤子拉链,朝自己大大
咧咧地说道:“我已经玩厌了,现在还给你,DIE.你不用谢我,马马虎虎请我吃
顿饭就算了。”戒音在他的房间,和他的女友发生关系,还对他说这样的话?同
样是乐队伙伴的女友,舞子也对戒音叫道:“我要生下来!”甚至,那个盛气凌
人的女经纪人木绵香,一边向戒音表示着鄙视,一边岂非也在和其偷欢。他曾经
警告过戒音,再骗别人的女人,就一定杀了他,但有什么用呢。戒音根本不怕死,
非但不怕死,还时常用自杀闹得天翻地覆。最可恨的是,戒音的每次自杀都在他
房间里,事前也让他知道。好让他气急败坏地赶来救人,事后还得嘲笑。好几次,
他一怒之下想不理不睬,但那滴血的声音却总使他最终崩溃,像只土狗般一次次
地重复可笑的举动。此外,在他和戒音独处的时候,那个变态又会试图用种种方
法向他侵犯,令他时时都想呕吐,却偏偏暗暗感到一丝刺激。无数次了,他费力
地将纠缠不休的戒音打倒在地,那小子居然很快就睡着,梦里总是发着“妈妈…
…妈妈!”,“火,火!”等的呓语,脸部神情也痛苦之极,像被暴风雨蹂躏的
草地一般。戒音有个痛苦的往昔谁都知道,但是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因此此时的
他心中不同充满怜惜,却又不能心软,不然睡着后被惊醒的原因一定是戒音在试
图脱下他的衣服。久而久之,他竟然不得不时时带着一把枪,以作“防身”。令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活在闹剧中。
   他正在摇头苦笑着哀叹自己的“薄命”,房门被打一开,那个变态施施然走
了进来。身上又只剩下一条内裤,神情却像盛装赴宴一般岸然。他将烟蒂狠狠扔
在地上:“又死到哪里去了。锁也锁不住你吗?疯子。”
   他拉着戒音的头发,又将戒音往沙发上按去。但出乎意料,对方却没有任何
反应,既不显痛苦,也不像往常那样笑着。他讶然放开手,那红发一阵抖动后,
戒音站了起来,神情异常严肃。一边看着他,一边拿出一把刀,在自己胸上划着。
似乎想刻出什么花样,但偏偏渗出的血痕杂乱无章。这些动作是在寂静中做的,
气氛既怪异又显得有一种隆重和圣洁来。他脑中一片模糊,头竟然被戒音按到伤
痕累累的胸前。浓浊的液体在面前蠢蠢欲动,他头脑昏热中按着面前胸腔里发出
的暗示伸出舌头,慢慢舔着。那腥气,那热力,那颤抖全都流上了他的舌头,令
他有中毒的感觉。他只是像做清洁工作一般要舔干净那些血迹,别无他意,但当
血迹淡了又浓,浓了又淡数次后,他却被推开,坐倒在地上。他呆呆地坐在地上,
看着戒音甩着头发走到坐几旁,拨响了电话,打的竟然是他的传呼。
   “小姐,我留言。请按以下字母拼写:F -U -C -K -Y -O -U ”然后,
微笑着看着他。
   他仍未反应过来,直到传呼机一声一声地响了才完全省悟,大骂一声,将那
红发的鬼踢倒地上。他拔出枪,朝戒音双腿之间的地上开了一枪,随后怒不可遏
地冲进卫生间,将那把刀洗净,拿出根橡皮管,坐在戒音面前用力地削着。
   卫生间的水龙头并关拢,一点一滴地往下滴着水。戒音看着他手上的橡皮管
被慢慢削尖,不禁将双腿并拢。
   “怎么,害怕了?有胆子骂我,没胆子把腿张开吗?”把用刀着抵着戒音的
下巴,刀尖处有一丝血渗出。
   戒音头部不敢动,往上抬着,就以这个很别扭的姿势说道:“先别这样,我
们的事明天再说。现在门外有客人等着呢。”由于下巴的颤动,使得喉部的皮肤
又被磨破一些,刀尖更红了。
   他一呆,看红发旁的眼睛不像说谎,便转头向门口看去——那个文质彬彬的
教师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向他示意着,眼镜之后闪现的只是谦虚和内向。“这
是?”他有些糊涂了起来。
   “我说过。”戒音乘机离开了刀,浑若无事地说道:“这位就是报上的传说
巨犯,出没于午夜捕猎美艳少年的杀人艺术家。”
   他一震,看着那人,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孱弱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却是恐怖的
欲望和冲动。就像歌迷们也不会相信那红发的高贵气质下却是卑污的人格。
   “进来吧,没事的。”戒音轻松地拉着自己的内裤。听橡皮筋弹在小腹上的
声音,“他是我乐队最佳搭裆,是我的朋友和兄弟,还一直照顾着我,所以称作
我的男人也不为过。”
   那个教师迟疑着走了进来,坐到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凌乱的红色长发,双
眸平静若一潭死水。戒音走去,用双手解下那个的眼镜,看着其眼皮的抖动,耳
语一般地说道:“你这么心急吗?是急着要上天堂,还是急着要杀人?”说着指
甲在那人在太阳穴边抠着,直至皮肤袭开一小道血缝。而那人,闭着双眼,似很
痛苦,又似很亨受。
   他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两个疯子的举动,直到他们的动作渐趋激烈方才看不
下去,暗暗唾骂着走进卫生间自顾洗澡。
   水管窒了一窒,才“哗”地泄下无数的白线,落在他身上,冲击出凉凉的波
纹,在全身漫延开来。他仰头张开嘴,听着口腔里渐渐滴打成湖,连得整个身体
都似乎沉了下去。他用力吐出,一蓬水雾妄图冲开面前的瀑布,偏偏有心无力地
飞到身上,沿着胸口,沿着腿,一直滑了下去。纵然是隔了墙壁,那两个人的声
息依旧如大雁般拍打着翅膀,羽毛溅得他一身。“I WANT TO DIE !I WANT DIE!”
戒音在隔壁欢快地大叫着,却又如同两把有生命的肉锤,在他心脏上擂着,并且
吮吸着。这个畜生!他不由恼怒起来,用水盆接了一盆热水,冲出门去。
   床上,那教师正用布轻轻地蒙上戒音的眼睛,两人的手却同时在地上摸索着,
似在找着什么东西。那把刀在不远处发着微弱的光,这个怪异的场面令他更受不
了,手臂一抖,滚烫的热水便泼在了白皙的皮肤上。
   “两个猪!别把我房间弄脏!”

   。
cheng88 | 2008-5-2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残音 (3)

那教师先起身,到一边不安地穿着衣服。戒音却仍然躺了一会儿,为才坐起
身,揭下布条,看着他,渐渐,眼光又往下移动,直到停在他下体。戒音盯在那
儿,似乎出神了许久,方才伸出自己左手的食指,用自己的头发将食指缠绕,一
层又一层,最后竟然还用牙齿打了个小结,得意地一笑。他一直呆着,不知道戒
音在干嘛,半天才省悟过来。狂怒像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一般要融化一切。他怒喝
着将床上猥亵无比的家伙高高举起,往地下一摔,又举起,又摔下。如是数次,
连得那教师套长裤到一半也彻底地愣住,张大着口。    戒音全身几乎散架,最后一次被摔到床上,连得床架都已断裂,这浑身是伤
的红发歌手却趴在枕头上断断续续地笑着。他看着面前像滩泥一般的戒音,胸口
剧烈起伏着,脸上的杀气足以使所有生灵死亡。片刻后他转过头来,双眼盯在教
师脸上。那教师立即软倒了下去。
   “还不滚,赖在我家中干嘛?”他声色俱厉地喝了一声。
   那教师颤抖巍巍地终于套上了长裤,想要走时又为难地看了看窗外。天空正
被蓝色的电光劈开,整座城市都在抖动着。教师刚想离开这间屋子却在不经意间
发现什么,盯着窗外,失声道:“啊!是,是罗连士!”
   “嗤”地,一棵行道树被劈断一根树枝,誓不回头地掉在地上。一个影子却
在电光风雷中艰难地移动着……
   他在地上爬着,风声灌满了双耳。裂痛不停鞭打着他,腿上粘稠的液体虽已
干涸,但尤在的难受依然将最深的屈辱带给他。
   他仰起头来,一段树枝朝脸部压来,凌乱的枝叶打了他满脸。扭曲的夜空中,
仿佛到处都是哥哥达尔斯的冷笑。
   虽然你从我身边逃脱了好几次,但真有胆量想逃脱我的掌握吗?
   我,有胆量吗?
   他轻声地问着自己,回答他的却是无数张丑陋的脸,笑着哭着向他游来,将
他包围,他,挣扎在紫水之中。他永远记得九岁时的那一天,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将他与恐慌关在了一起,他不敢动弹,因为到处都是狞笑的黑暗。过了许久,方
才有一丝光将房间划开一道,他满怀希望地看去,见到的却是一个心安理得的妇
人弯嘴笑着向他走来……
   那一天也是这样,达尔斯将他抓回,训过他,揍过他,在他吞下那枚钻戒后,
又叫人将他带到同样黑暗的房间。同样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同样是门悄然打开,
这次走进的却是两个满嘴酒臭的大汉。但这一次,他没有挣扎,没有哭喊,只是
默默承受,长年的相似生活早已教会他如何去忍耐。他也早已麻木,不像以前那
样憎恶着每个接待的客人。无数个冰冷的午夜,他泡在浴缸里告诉自己,他的肉
体是一种商品,他应该为此感到骄傲。生活一旦有了规律,便能让人生存下去。
他就像一条泅泳在无边血海中的鱼,永远游不到尽头。而且有一次,他甚至真的
是在鱼缸里接的生意,奇怪的客人在巨大的鱼缸中放满海鱼,还一半半死不活着,
他们就在这浓到极处的腥气中翻滚,使得其后几天他一直都想呕吐。
   甜腻的欢笑是他生命的基调,如果没有那一个夜晚,他就永远地载浮沉下去。
   那天他没有生意,在潮湿肮脏的街上闲逛。经过一道暗巷时,一个奇异的场
景使他停住脚步:一个男子趴在作为他同行的少年身上,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条
布带,轻轻柔地蒙住少年的眼睛。微光下,那人脸上无比恐惧,又无比激动,瞳
孔竟然也似扩散了开来,嘴里念叨了几个不甚清晰的词句后摸出一把刀往少年喉
间扎去。少年哑然的惨呼只吓跑一只好奇的野猫,那人却松懈下来,喘着气,似
拉是怜悯,似乎是悔恨,似乎又是忧伤,随后便像被追赶的窃贼一般慌慌张张的
逃走,甚至没有发现站在垃圾筒旁的他。他看着那背影跳着消失在了前方,走进
暗巷,揭开少年头上的布,一双满含刺激和惊吓的眼就这样凸着。他依然将布蒙
好,刚想走又发现地上有一件东西亮着,拾起一看,却是一枚戒指。他捏着戒指,
侧头思考着,想起许多人流传的最近发生的牛郎连续被害事件,不由得笑了。虽
然他尚不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又发现,自己竟然被那杀人犯感动了,一
种怪异的感动。
   随后,他便每天寻找着那个人,很快就已找到。他恐吓着那人,他强迫着那
人,每一次虚脱后他都能从那人满头汗水中分辨得出惶急和杀机。他知道,那人
想杀他;他更知道,那人也同时被自己牢牢吸引。有一次半夜,他们在天桥上相
会,激情之中听着午夜的列车从身下轰隆隆地过去,终而至于是互相顶着鼻子笑
了。他指给那人看铁道上的信号灯,缥渺而孤单,但春夜的寒温中世界却无尽温
暖。后来,他像以前做过的那样逃走。与那人同住一室,享受着不分白天黑夜的
生活。无数次了他在那人耳边说道:“别让我不高兴,不然,我就去告发你。”
而那人也以同样的姿势回敬:“别让我不高兴。不然,我就杀了你。”两人互相
望着然后一起用手掐着对方的脖子,直到都快晕去才额头紧贴着睡了。对他而言,
这短短的两月完全是上帝的恩踢,心里也明白幸福总是短暂的。果然,他们还未
厌倦对方就被达尔斯发现。他被带回,听到达尔斯的冷语嘲笑。达尔斯让他交出
那人的罪证,他却轻蔑地看了哥哥一眼,将戒指放在口中,一抹头发,淡淡地笑
了……
   直到现在,他脸上笑容依然没有消失,但已僵硬,就像玻璃上雕刻出的花一
般干燥。对于他而言,这即是唯一自尊的外壳,是必须背着的,哪怕再虚假,哪
怕再沉重。
   他漫无目的地爬着,直到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下。他抬起头来,陈旧的长
裤,凌乱的衬衫,那熟悉之极的眼镜。
   夜空滚滚,他们对望,眼光像是蜥蜴的舌头,彼此缠绕,彼此纠缠。
   他勉强举起右手,朝那人伸出中指,却因此支撑不住面部摔在地上。那人满
面潮湿地抱起他,将他带到一幢公寓,他感受着走路的震动,终于想要收起笑容
了,却偏偏收不起……
   这个夜晚在他们互相坦露往事后,将醉人的旋律无尽肆虐。他们是堕落的一
群,拼命地还击着社会的错识,却又得用脸承受腥风血雨的反弹,使得脸部的人
皮一片模糊。
房间里无声。
窗外雨夜狂涛。
   
   戒音看看教师,看看罗连士,又看看DIE ,走去将音响打开,听着自己金属
质的声音,咬住头发向DIE 发动了侵袭。DIE 一脚踢倒戒音,但教师与罗连士也
同样逼近。DIE 将他们踢倒一次又一次,但他们却永不知疲倦,红着眼,继续发
动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别问我是谁
今天你属于我
别问我想做什么
现在你无处可躲
生命的燃烧鞭打你我
没有人帮助你逃脱
掐死你每夜每晚的寂寞
让我紧紧咬住你
一起投向欲望野火
别问我是谁
今天你属于我
别问我想做什么
现在你无处可躲
星辰的蒸发烘烤你我
世界所有处女一齐堕落
撞开皮肤包裹血液的懒惰
就算上帝投下柔慈眼波
我是一切人的恶魔
就算上帝投下柔慈眼波
我是神头顶的恶魔
   即便是精力过人的DIE ,也承受不住这些疯狂的野兽们。他打开太平梯的门,
轰呜的风雨扑面而来。他逃上顶楼平台,等到意识到这是个错误时业已没有了退
路。
   他们喘着粗气,从三面逼来。
   一架直升机经过。灯光亮处,戒音俊俏的笑脸显得狰狞无比;“你欺负得我
好惨呀,但现在,我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亲爱的DIE ,你,要有——死的觉悟
啦!”
   DIE 听见自己心里响过铮然破碎的声音,他对自己悲哀地说道:我完了。
   雨水,狂笑着蹂躏地面,久而久之竟然将之染成一片暗红在这个平台上,在
世界的巅峰,四个高贵的身躯裸露着,交战着,撞击成片片飞红。远处工地的大
楼猛然倒塌,激起遍地的法雾。在这四双眼中,世界在转,世界在变幻,世界是
他们身体的碎片,他们的身体是世界的子宫。
   而现在,他们就要将这焚烧旋转的宇宙,再度咬碎,咬碎,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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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88 | 2008-5-2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残音 (4)

当光亮又替地球包上羽纱时,活动起来的人间湿痕处处。    多美呀。
   一个少女在大厦楼顶看着底下四个拥作一团的洁净身躯。发出至为幸福的叹
息。她也一件件地脱下自己衣服,亲吻它们。将它们扔出。在飞扬的衣服中她流
着泪跳了下去。
   他们似乎被某种响声惊动,一睁眼却因刺眼的阳光而战战栗栗。狂乱不复存
在,剩下的只是压在心头的自卑和罪恶。他们不敢彼此对望,一一低着头走回房
间。
   音响里依然是戒音永久不累的劲歌,地上衣服凌乱混杂。失魂落魄的他们乱
穿着,然后面面相觑,然后同声大笑。
   罗连士像只猴子般爬到教师头顶,胯部狠狠顶住教师后脖,仿佛指挥官发令
般道:“我们走吧,我有一封信要给你看。”他们向戒音和DIE 微笑致意,就以
这个姿势离开了。
   在窗中看着这两人去远后,DIE 与回过身来的戒音默然对望着。戒音的眼中
满是嘲笑。DIE 走过去,将那不成样的红色长发缠在自己脖子上,扎紧,又一脚
拽倒组合音响。
   DIE 贴着戒音的嘴唇轻声说道:“那辆车的钥匙你拿走,我要你帮我买件东
西。”说完狠狠一咬。
   地上电器中的戒音依然不羁而放荡地发着残余的声音:
别问我是谁
今天你属于我
别问我想做什么
现在你无处可躲
生命的燃烧鞭打你我
没有人帮助你逃脱
掐死你每夜每晚的寂寞
让我紧紧咬住你
一起投向欲望野火
别问我是谁
今天你属于我
别问我想做什么
现在你无处可躲
星辰的蒸发烘烤你我
世界所有处女一齐堕落
撞开皮肤包裹血液的懒惰
就算上帝投下柔慈眼波
我是一切人的恶魔
就算你我不再存活
我也要将我们身体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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